局,似乎也已经超出了她的眼界。
这些话,也就只有含含糊糊地和卫子夫感慨一番了。
“也有例外的。”陈娇说,她望着卫子夫,也不是没有好奇:当年宠极一时的卫家,后来的下场,又是凄凉还是富贵呢?卫子夫从来不谈及以后的事,而陈娇偶然的探问,也都被她圆滑地避了开去。
这一次也不例外,卫女顿了顿,她白嫩秀丽的十指缓缓地掠过了丝绸一样顺滑的秀发,将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想要说话,可最后却只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对陈娇说,“娘娘,天气这么好,不如让李延年来弹一曲琵琶,再唤几个歌女,载歌载舞一番?”
陈娇也不想逼人太甚,她靠回榻前,欣然道,“好啊。”
可过了一会,黄门却来回报:李延年在长信殿给太后弹曲子,一时分不得身。
小年轻颇有几分委屈,“是咱们先传的他,可李宦者还没换好衣服,长信殿来人索要,不由分说,就把李宦者拉走了。”
陈娇和卫子夫不由交换了一个眼色。
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太后的行事是越来越跋扈了,和田`真不愧是姐弟,什么事,都是当仁不让,唯我独尊。
刘彻最近心绪也的确很浮动。
陈娇猜得不错,他难得来椒房殿探望自己的时候,行动间都带了火气,虽然经过压抑,但一言一语、举手投足之间,都还是有一股怒火潜流。
就是之前五年的蛰伏,刘彻都很少心浮气躁到这个份上,他是很能藏得住心事的,忙成这个样子,狼狈成这个样子的刘彻,陈娇还是第一次有幸得见。
她不言不语,和刘彻在后殿暖阁中对坐了一会,说是对弈,其实处处让着刘彻,刻意把自己的一条大龙给刘彻吃了,做作痕迹明显得连心不在焉的刘彻,都没能瞒得过去。
这个英武的青年帝王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他已经不是刚和陈娇结亲时那个犹带青涩的少年。陈娇还未曾见过盛怒中的他——在椒房殿里,他总是要格外多了几分自在闲适,但仅仅是这压抑了火气的阴烧,已经足以造成强烈的压迫感。刘彻瞪着她不说话,而陈娇便由得他看,她的态度,还是那样静若止水。
其实心中也不是没有波涛:从前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很难见到刘彻了,和从前相比,现在她反而更像个新媳妇,再没有了以前的胸有成竹,每一个应对,都只能凭自己的理解去做,她再不知道怎么做才更好,而什么做法,根本就是错的。
“连你都把我当个三岁小孩了?”刘彻不再落子,口气满含低沉,摆明了就是要找麻烦,态度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安:他对陈娇总还是格外尊重体贴,夫妻快七年,都没有大声过一句,这第一次发火,连自己都有点心虚。
陈娇索性帮他一把,她直接掀翻了棋盘,令一桌黑白玉子溅落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崩裂声。
“有火就发出来吧。”她说,声调依然宁静,“在我这里,你还要顾忌什么?”
刘彻不禁一怔,他的怒火反而为之中断,望了陈娇一眼,有了几分不知所措。“我——”
陈娇说,“你就放心好了,椒房殿里的话,传不到外头去的。”
有了太皇太后留下的这一批人手,长信殿里的话可能还有几句零零星星地能够传出来,但椒房殿后殿中的言语,在外头却是半点都听不到风声。陈娇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也就枉费老人家去世之前,还不忘心心念念,给她留下这一份最宝贵的遗产了。
刘彻眼底闪过了一丝兴奋,一丝宽慰,他提了一口气,似乎要大吼,但到了口边却又化成了笑声,帝王将陈娇揽进怀里,额头靠着她的肩膀,就像是个幼儿在切切寻求母亲的安慰,他语气有点无奈。“唉,娇娇。”
陈娇拍了拍刘彻的肩膀,下巴就搁在他头顶心,她柔声说。“我听着呢。”
就算刘彻一手被王太后带大,到这时候,他也不禁要想:“如果母后能像娇娇三分,又何至于会闹得这么难看?”
但他毕竟是个帝王,他深藏住了这不该有的想法,只是疲惫地说。“匈奴人又来求亲了,韩安国和王恢吵得都要翻天了,一边说和,一边说不和,其实背后还不是田`和窦婴在抬杠……”
陈娇沉下眼来,听着刘彻絮絮叨叨的低沉念白,她一言不发,只是听。
自那以后,刘彻往椒房殿的脚步就更勤快了起来,很多时候他深夜到访,累得连衣服都不脱,往陈娇身边一躺就睡着了。眼眶下是深深的青黑不说,胡茬子都还没刮,看着竟有几分落魄。而陈娇想,能有幸见识到刘彻这辛酸一面的人,只怕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