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凡是当红的外戚,肯定是少不得有人依附的,窦氏、田家最风光的时候,都有窦半朝、田半朝的外号。陈家虽然有卫青、韩嫣,桑弘羊、东方朔之辈,但无奈陈午多病,本家无人入仕,陈家始终难成气候。刘彻倒是不忌讳陈家和他的几个侍中勾勾搭搭的,只要别上到三公的高度,这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这个东方朔的确也不是良配,这五六年来,身边的女人是一年换一个,楚服就是出宫跟了他,那也长久不了的。”刘彻想到楚服居然也动了春心,不禁也有几分好笑。“就像是司马相如,为人才华是有的,可惜在女色身上都是败笔。将来后世,耻笑他们的人是少不了的。”
丈八烛台照不到自己,陈娇简直要笑晕过去,她罕见地真被逗乐了,伏在刘彻身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抬起头问刘彻,“你以为你自己好得到哪里去呀?阿彻,未央宫里那些美人不说,上林苑里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虽不说荒淫好色,但比起东方朔来,你可没什么好夸耀自己的。”
“这哪能一样!”刘彻振振有词,“姬妾是姬妾,妻子是妻子,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
他一下摁倒了陈娇,在她耳边轻声又戏谑地问,“我还有哪里对你不好?你说,你说呀!”
陈娇左思右想,也觉得自己如今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地方了。后宫三千,三千人要在她跟前低头,君王专宠,太子如己出,养女封邑、义弟官职,姻亲嫁娶……再再都是不完美中所能达到的最完美,她也只好浅笑着承认,“是,陛下待我好,我可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刘彻便满意地放开了陈娇,顺着她润滑的黑发,笑着说,“我待你可要比你想得更好得多了,等明年三月上林苑修好了,我们去那里住两个月,谁都不带,我就带你和阿寿、阿宁,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顿了顿,又想起来说,“对了,太史令说,阿寿这个名字不大好避讳,毕竟实在是太俗。我想也对,就给他改了一个据字,用的人会少得多。私底下还叫阿寿也不要紧,官面上也比较好办事。”
这等小事,天子自然是不在意的,过了一会儿,见陈娇始终不曾回话,才有几分吃惊,他看了陈娇一眼,见皇后神色竟有十分茫然,她精致而美丽的面容上似乎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令人难以刘彻的神情就严肃起来了,他直起身子关切地问,“怎么了?娇娇?怎么忽然——”
陈娇猛地回过神来,她迷惑地摇了摇头,“就是一下走了神……”
又有几分感慨,“唉,一转眼,这么多年啦!”
原来是起了岁月之感,刘彻不禁闷闷地笑起来,又端出模范丈夫的架子,抚着陈娇的秀发轻声说,“这么多年又怎么样?刚嫁进来的时候,还是一朵青涩的花骨朵儿,现在盛开啦,等到三五十年以后,你成了老太婆,我也就是老太公了,那才真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以陈娇的眼睛看出去,刘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有十足的真心真意。尽管这些年来,两夫妻间也有若即若离的时候……但这一辈子,他待她也的确是情深意重了,一个帝王能为皇后做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挑?
可是不知不觉,耳边又响起了卫子夫临终前的絮语。
阿彻对我千恩万宠,卫氏一族繁荣昌盛。我活着独霸天下,死后也极致哀荣。你赢了我有什么用,往后二三十年,你随时有可能输……
卫子夫不愧是她陈娇一辈子的对手,就算她早已经去世数年,但依然能对陈娇的心境造成影响。尤其是此时此刻,当她占据了刘彻的千恩万宠时,陈娇亦不由得想到卫子夫的这句话,而令她极为惊恐,极为不适的是,她甚至指望下一个对手尽早出现。
尽管部署多年,令她、令陈家如今已经是进退裕如,立于不败之地,尽管如今她应该已经心满意足,尽情享用着自己的胜利。但……
翌年正月,刘据被立为太子,三月,上林苑竣工,刘彻带陈娇往上林苑过去,随行者就有大病初愈的韩嫣。这还是韩嫣和陈娇多年之后,再一次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