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里满是疑惑:“邪龙出世,当以真……真凤对之……”
明明是昨晚亲手写下的真龙二字,什么时候变成真凤了?
凤凰,凤凰是指皇后啊,难道要皇后御驾亲征吗?
简直荒唐!
乾万帝脸色铁青,只是强忍着不发作而已,语调里已经带上了苛责的意味:“真人这个卦算的,难道是指皇后吗?不说本朝没有后宫女子上前线的记录,就是前朝,那也只有昏君才会带着女人去御驾亲征!”
大臣们一看势头不好,立刻呼啦啦跪下了一片:“皇上切莫拿昏君自比啊!”“皇上英明仁德,如何能与前朝亡国之君相提并论!……”
张阔比较机灵,见状立刻重重一跪,高声道:“皇上!奴才斗胆说一句,贾真人这个卦或许不清楚,便让老人家今晚再观一次罢!”
大臣中有反应过来的,立刻跟风纷纷上奏:“皇上息怒,卦言不清,可再算一次!”
“真人年事已高,当慎重从事,尤其是算卦之术,更要小心多次方可汇报天听!”
贾儒斟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看着众人仿佛浪潮一样的纷纷磕头。他想说什么,但是这么多在官场中打滚多年的人精们那容得下他说话,一个个的都抢先把话说完了,说的漂漂亮亮无可挑剔,连乾万帝的脸色都缓和了下来。
“如此,贾真人就再算一次罢。说起来卦言有误也是前朝有过的事,国家大事马虎不得,贾真人就再劳苦一番罢——”
一言未尽,突而臣工队列中传来一个略微有点嘶哑的婉转的少年声音。
“皇上,”上官明德一步步走出来,站在正泰殿的正中,平静的仰头和龙椅上的乾万帝对视着:“——臣觉得,贾真人的卦言无误啊。”
贾儒斟一回头,突而像是被雷打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少年的脸他还认识,昨天晚上那个给他献茶的小太监!就是他!
明德完全没有去注意贾真人大惊失色的眼神。因为现在乾万帝的脸色很难看,难看得好像恨不能冲下来狠狠打他一耳光,却又不得不强忍住这种欲望一样。
明德轻轻的笑了。这个笑容是很谦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偏偏带出了一点血色来,好像有点腥气,有点戾气,但是更多的是艳。
乾万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谁料丁恍这时沉不住气,呵斥道:“上官大人胡说什么?照你所说卦言无误,难道是让皇后亲自御驾亲征吗?”
明德轻飘飘的道:“丁大人此言差矣,难道凤凰所指,就一定是皇后吗?”
“上官大人实在是糊涂!除了当朝国母,谁还称得上是真凤降世!”
“丁大人……”
“上官明德!”乾万帝猛地打翻了手边的奏章,“滚回去!”
他的意思是,滚回你的队列里去。但是明德是不会听的,他要是会听李骥的话,他也就不是上官明德了。
丁恍被乾万帝显而易见的怒气震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向文弱娇贵的上官公子却突而疾言厉色的顶回去了:“丁大人既然孤陋寡闻!就不要在朝堂之上卖弄学识!贾真人曾被先帝奉为国师,如何会在卦言上出错!难道丁大人又在置疑先帝的谕旨了吗!”
丁恍简直被轰得愣住了。上官明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向皇上,伸手从上而下的,把自己的朝服一脱。
那是一件天青色的袍子,对开襟的,其实带子轻轻一解,很容易就整件委顿在了脚下,就像凋零的枝叶一样。
上官明德站的位置很靠前,当那件朝服轻轻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所有大臣脸色都变了。
——整整一个巨大的凤凰印。
一个完整的、清晰的、展翅腾飞的金红凤凰印。
贾真人几乎要昏厥,他的牙关颤抖着,几乎语不成句:“……天人遗族……凤凰印……真的是凤凰印……”
传说中天人遗族的凤凰分支,早就已经灭绝的血脉,竟然还在偷偷的传承着。
很多人曾经听说过,更多的人则听都没有听过。那些传说中的神奇已经随着千百年来血脉的稀释而渐渐消失了,但是传说还在,凤凰印还在,那本身就是一个图腾。
一个精神上的图腾。
他正对着乾万帝,所以乾万帝看不到明德身后从肩胛到后腰的巨大的印记,他只能看见那个原本应该只蜷在自己怀里的、只归自己所有的少年,□□着上半身,挺拔的站在朝堂正中,身后是无数诧异、震惊的目光。
如果有人能看见乾万帝的脸色,那无疑是非常可怕的。
张阔倒是看见了。作为一个站在权力顶峰的正印大太监,他知道什么时候躲闪自己的目光,什么时候要紧紧的观察皇帝的脸色。他看着乾万帝,突然有一个奇妙的错觉:他觉得如果贾真人要求皇后亲自御驾亲征,乾万帝的脸色都会比此时此刻要好看一点。
他看向上官明德的眼神,就想要活活把他生吞活吃了一样。
阴森得}人。
当朝大乱,贾真人昏厥,一众将领都如同得了大赦,险些闹出事来。最终乾万帝一锤定音,今日先行退朝,明日再议。
明德跪在人群中听着那个男人冰冷强压着怒意的声音,唇角慢慢的挑起了一点笑纹。
不怕,他能躲得了今日,躲不了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群臣从正泰殿大门鱼贯而下,九重玉阶上春风微暖。可能边关的风还是冷的,就像烈酒刀割一样。但是那也是一种醇烈,痛楚中带着自由。
明德走下玉阶,突而身边伸过来一只手,张阔深深的俯下身,挡在了身前。
“明德公子,皇上他……在御书房里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