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摇摇头,也不管道士如何求饶,径自走到泥坑边,先扶起那妇人。这女人一脸死灰,微微地张着眼睛,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风中残烛一般。她吃了刀柄重重一击,天灵盖深深塌陷。这还能救?裴寂想了想,伸手从腰后小皮包里掏出一瓶药水,飞快给女人灌下去。
小小一瓶药,装在拇指肚大的绿玻璃瓶里,看似不起眼,却颇有神效。那药刚一入喉,妇人咳了几声,突然睁开双眼。她刚才还是奄奄一息的模样,转眼脸色就红润如婴儿,眼神也明锐起来,就像两团火灼灼刺眼,亮得怕人。
栾华坐在马上,微微地摇了摇头。她是上清宫执剑真人,当然看得出这根本不是救命的药。在药力刺激下,妇人最后一点生命被激发出来,回光返照之下,已经撑不了多久。
“执念不消,死则入魔,”裴寂温和地对那妇人说,“你还有什么愿望未了吗?说出来,我替你做到。这样你也可以安息。”
那妇人眼神渐渐恍惚,慢慢看向天空,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裴寂看见她右手微微动弹,就帮她抬起手。她紧握的五指慢慢张开,露出一枚红线拴住的铜钱。那铜钱深深嵌入她肉里,掌心都破了。但妇人此时早已不觉得痛,满手染血也毫无察觉。她嘴唇动了两下,将铜钱托向裴寂,眼底突然充满渴望。
那是一枚小铜钱,正面长命百岁,背面一圈八卦,都是错金镶嵌,看着就价值不菲。富贵人家爱造这种金花钱,给小孩戴着辟邪。那妇人穿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真想不出怎么会有这么一枚。
“我……我的阿毛,”妇人定定地瞧着裴寂,“……铜钱给他……求你。”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裴寂,血水流得满脸都是,散乱的发髻凝在一起。
药水的效果正在消失。生命的光彩如晚霞余晖,从她脸上飞快褪去。
“阿毛?”
“阿毛……我的儿子……他爹……不喜欢他……”
裴寂点点头,对那妇人说:“你放心,铜钱会给他,”他握着她的手,“一定能保佑他平安长大,快活一生。”妇人眼角流出两行泪,终于一句话也没有说,慢慢地合了眼。
时近黄昏,杏花村正是一派热闹气象。村东某个大院子外,成排的红灯笼高高挂起,鞭炮不要钱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村外的寒风与飞雪,像是被这喜庆之气隔绝在外,一点儿也钻不进来。
另外一个与喜庆隔绝的存在,此时正坐在门外石阶上。他是个小孩,一个丑陋的,佝偻着背的怪小孩。手脚短粗,指头肿胀如萝卜,与四肢相比,头又大得不像话。唯一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只有那双眼睛,非常明亮,却充满恨意。
唢呐声声,两排人从正门出来,穿得红彤彤亮堂堂的,抬着轿子,吹吹打打地往村西去了。沿途见人就派喜钱,老人小孩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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