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良的怒骂声,乘着夜风,钻进了封逸与清儿的耳朵里。
清儿心惊肉跳,趴伏在封逸的后背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封逸则深深呼吸,竭力平定心绪,一边脚步不停地狂奔,一边凝定目光,分辨前路。
东方与北方林木较为稀疏,不利于遮掩身形。王宏良自西方而来,当下只能折道向南。
一路南逃,直至二更时分,封逸依旧没能甩脱王宏良。
他背负着清儿,跑得气喘吁吁。体力耗损严重,头脑已经微微有些晕眩。
而王宏良也不好受,他被老头儿打伤之后,虽然及时服用了疗伤丹,却因为要追寻封逸的踪迹,一直没来得及寻找一处安静且隐蔽的所在,静心调运元力催发药效复原伤势。
如今又接连飞掠近两个时辰,腹中的疗伤丹依旧没有被胃液消化,身上的伤势也依旧没见丝毫好转。
虽然不至于继续恶化下去,但疼痛依旧在,每每提气腾空,都觉胸肺刺痛,气息不稳,好不难受。
身体上的伤痛还在其次,最让王宏良承受不了的是,他一个通玄大能,追杀一个淬体境修为的毛头小子,竟然好几个时辰都追赶不上。
而且对方还背着个人,是负重前行。
这是耻辱,是他王宏良万不能忍受的无边耻辱。
“他妈的,你小子再敢跑,等被老子抓到后,定将你双腿打折。”
封逸耳听得王宏良气急败坏的厉叫,心起冷笑,暗道:“不跑?等着被你抓到,就地打杀?”
转念忽想:“不对,他乃通玄大能,为何飞掠的速度这么慢?”
心念及此,便扭头回望来路。
一看之下,顿时恍然。
“定然是他身上的伤势牵连了他的速度。”
转念又想:“既然伤势牵连了速度,会否也折损了他的修为与战力?”
再看前路,山野无边,密林幽暗,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如果继续跑下去,不仅甩不脱王宏良,一旦自身体力耗尽,所面临的结果只能是一个死字。
既如此,何不停步回头,趁着气力还没有完全耗尽,拼死一搏?
之前他刚一见到王宏良便带了清儿逃跑,乃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留下等死,不如先逃为上。
这无关勇气,也不是怯懦,而是在极度的危险情况下,出于理智选择了一条可能具有生还希望的道路。
但当逃生的希望随着体力的快速消耗而渐渐模糊黯淡,若再继续逃跑,那就不再是明智之举了。
并且逃跑的这一段时间里,封逸还意识到,敌人现如今的情况似乎并不似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无可抗衡。
反抗所得的一线生机,或许比逃跑所得更加具有可能性。
虽然有此念头,封逸仍不敢就此停步突袭。
他不怕自己打不过王宏良,反被他所杀,也不怕自己突袭失败,遗失了逃生良机。
他是在担忧清儿。
直至此刻,他仍不想拖累清儿跟着自己一起直面或许随时都会被人打杀的险境。
但事已至此,清儿已身入浑水之中,再想要安全无虞地脱身,已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再做一丝一毫的担忧,都有可能多增变数。
封逸一咬牙,定下了计较。
前方水声哗哗,空气中湿气弥漫,似乎有一条不窄的河流阻住了去路。
封逸想了想,低声说道:“清儿,等下我将你丢入水中,你不要慌张,憋一口气从水底向上游的方向游,听到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加上狂奔卷起的劲风在肆意呼啸,并不用担心这话语会被追击在后的王宏良听到。
清儿听罢,急道:“公子是要清儿独自逃生?”
封逸摇头道:“不是,你在一旁,我反而会分心。你且去上游寻找一处安全的地方等我就行,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自保。”
清儿不太相信封逸有自保之力,敌人毕竟是西境罕见的通玄大能,是超越了凡玄界限,摆脱了肉体凡胎的真正玄修。
小丫头虽然打小就以封逸为靠山,并对他抱有无边的依赖与信任,却也并不盲目糊涂。
她知道,自己与公子这一分离,或许就是永别。
“不,我不去,我要跟公子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清儿心急而哭。
水声越来越近,河流已出现在视线尽头。
封逸知道所剩下的准备时间不多了,当下怒哼一声,喝斥道:“不准哭,照我说的去做。听到没有?”
清儿只是抽泣,并不答话。
封逸再次喝道:“你到底还能不能分得清轻重?我不是要舍了你自己去赴死,而是你留下会分我的心,我反而不能全心对敌。”
“我知道,我只是……”
清儿抽抽噎噎,话说了一半,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封逸不再理她,闷头前冲的同时,在心里急速斟酌接下来该如何御敌,该如何做到出奇制胜。
哪怕杀王宏良不死,也要伤他一二,再多争取出一些逃生机会。
思思想想,河流已近。
果然是一条不窄的大河,宽有五丈余,水流湍急,岸边半人高下的青石星罗棋布。
封逸佯装出一副气力即将耗尽的模样,步履踉跄地前冲,身躯左右摇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跌倒地。
速度大减,一减再减。
身后不远处,王宏良腾空而起,目光透过了树梢缝隙,看到了已然奔至河边的封逸。
见他如此情状,不由得大喜,“你小子还他妈跑啊?跑不动了吧。”
桀桀怪笑,如夜枭嘶鸣,刺耳又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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