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并非第一次领教。可往日里的目光虽然冰冷,却只是单纯的冰冷。
而此时此刻,灵痴的目光里,除却冰冷以外,竟还带着一抹浓浓的鄙夷与厌恶之意。
她在鄙夷什么?又厌恶什么?
封逸心起疑惑,便抬眼看向灵痴。
四目相交,灵痴昂首挺胸,似是挑衅一般,并不就此收回目光里的鄙夷,反而毫不示弱地将其加重了几分。
封逸皱眉,沉吟片刻后,低声问道:“怎么?”
灵痴讥嘲一笑,并不答话,只是依旧冷冷地盯着他看。
封逸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神色变换间,心中已起不悦,当下沉声说道:“我等没有食水,不能在这山洞中久呆。你还不快些疗伤,看我作甚?”
“垃圾!”
灵痴樱唇微张,吐出这么一句辱骂的话语来。
封逸没来由被骂了一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心质问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灵痴,奈何对方已闭上了双眼。
闷气憋在胸中发散不得,压抑且烦躁。
正此时,忽听陈玲低声说道:“灵痴,封大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你为什么要骂他?”
陈玲身上的伤势并不很重,有二品疗伤丹入腹,不一时便伤患尽去。
只是长途奔波,难免疲累,故而便斜靠着山体,昏沉欲睡。
在将睡未睡之际,忽听封逸说话,又听灵痴骂他,不由得心起疑惑,于是便问了出来。
灵痴再度睁开眼来,看向陈玲,神情一黯,幽然长叹。
叹罢,面色忽转冷冽,再看封逸,斥道:“他丢下孔立人,独自逃生,我自该骂他。”
此言一出,封逸立时恍然。
想起了孔立人,他不免心起悲意,面色陡转低落。
“莫要假惺惺地自作悲伤,以你的修为,若不是主动将孔立人丢下,他又岂能挣脱你的背负?”
封逸脸面上的低落神情,被灵痴看了个真切。她愈发觉得封逸乃是个十足的伪君子,更加冷言冷语地斥责。
当时的情况,封逸体力虚浮,头晕目眩,一身修为难存十中一二,背负孔立人奔逃异常吃力。可但便如此,封逸也压根没有起过丢下孔立人,独自逃生的想法。
可这些灵痴并不知道,她只相信自己的所见。
而她的所见,正是封逸丢下孔立人,让他一个断了右腿的残废,独自面对通玄境大能王狂风。
灵痴更不知道的是,孔立人之所以能挣脱封逸的背负,乃是因为他在封逸说话分心之时,忽然出手点中了封逸的双间穴道。
正如此,封逸才会忽觉双臂酸麻,一时不慎,反被他挣脱。
也多亏了孔立人阻了王狂风一阻,众人才能多寻来一些时间,逃至此地。
若非孔立人,只怕众人还未奔逃到这山洞的所在,就已被王狂风追上,并就地打杀。
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都是没用的。封逸也懒得去解释,他自顾哀愁,自顾长叹。
哀愁与长叹的同时,对王狂风的恨意与必杀之意,越来越重了。
“封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身上有伤,精血匮乏,体力自然不续,所以才会被孔立人挣脱。并非是他有意丢下孔立人……”
陈玲见封逸并不解释什么,担心灵痴的误会愈来越深,当下便直言解释。
可话刚说了一半,便被灵痴摆手打断,“陈二小姐,我灵痴并非痴傻之人,看人识人也自有自己的眼光。如他封逸此般样人,我灵痴羞与之为伍。罢了!我这便出去跟那王狂风斗上一场,被他杀了总好过跟这样的垃圾呆在一起,平白恶心了自己。”
说罢直身而起,提着一对落月刺,大踏步便向石门走去。
“有完没完,给我坐下!”
灵痴与陈玲的说话之声,唤醒了正各自调息养伤的众人。
公孙怡见灵痴如此冲动地不顾全大局,顿时大怒,暴喝出口。
她毕竟是灵痴的主子,哪怕公孙家现如今已不复曾经,主子依旧是主子。所以她的话,灵痴不敢不听。
“封逸若真有心丢弃孔立人,独自逃生,之前还回来做什么?自噬帝鳄的追杀下逃得了性命,寻一处安逸的所在,偷生过活不好吗?非要来天涯山跟你我一同受罪遭难?”
公孙怡胸腔起伏,抽出了断剑的伤口因气愤而再次崩裂,鲜血急流,瞬间便浸透了包扎的布缕。
陈玲见状,忙探手为她封穴止血,同时说道:“你莫要动气,灵痴也是一时误会了封大哥,才至于此。等过会儿她心中的气怒消了,便无碍了。”
公孙怡没有理会陈玲的话,继续大声喝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大敌当前,我等生死难料。你不考虑眼前的情况,竟还计较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是小孩子嘛?还不给我回来坐下。”
灵痴咬牙攥拳,气喘吁吁。但公孙怡已如是说了,她也明白自己确实是冲动了。若真推开了石门,只怕王狂风会立时冲进来。
届时自己死便死了,若是连累了公孙怡等人,岂非大罪?
当下折身而回,揣着对封逸未解的误解与鄙夷,坐倒在地,闭目不言。
山洞内,再度恢复了平静。
洞外情况如何,众人不知。他们只知道,洞内的情况,暂时无碍了。
谁都没有说话,也都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公孙怡的怒火已按捺了下去,再度出言说道:“孔立人甘愿赴死,为我等争取来逃生的机会。而今我等应该做得是好好地活下去,这样才不会让孔立人白死。”
她声音低靡,内中蕴藏着沉沉的疲累与虚弱。
“封逸是什么样的人,你灵痴仔细想想。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你自思自量吧。”
说罢,便再不言语,闭上了双眼,运功疗伤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