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上的人都肮脏不堪,何不将泥水搅浑置身其中?世上的人都沉迷不醒,何不大口喝酒与其同醉?为何要折磨自己又自命清高,落得被放逐的下场?”
“那三闾大夫如何说?”
“三闾大夫说,刚刚洗过头要弹一弹帽子,刚刚洗过澡要抖一抖衣服,怎能让清白的身体被世俗的风尘侵染呢?我宁愿跳进湘江葬身鱼腹,也不能教自己清白的身躯沾染污垢。”
“后来呢?”
“那渔翁听到此处便再无一言,含笑划桨而去了。”
陈政怅然道:“对于那些高洁之士而言,和光同尘、同流合污比死更痛苦啊!这世上又不知有多少人在与世推移中强颜欢笑、委曲求全,整日与那些趋炎附势、见利忘义之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假以时日,恐怕连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也分不清楚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气节虽然高贵却会使人形同枯槁,独自游走。与世推移呢?却会使人衣着光鲜,人前显贵。前者悲凉,后者又何尝不悲凉呢?!”
李牧见陈政流露伤感之情,莞尔一笑道:“说来怨我,怎么说着说着便教吕大哥发出如此感慨呢?!哦对了,不知吕大哥对此番楚国之行有何打算?”
陈政苦笑道:“老弟问及于此,哥哥我岂不更要感慨一番?!”
李牧忽得灵机一动:“吕大哥,我有个主意!这楚国都城在楚王眼皮子底下,自然是法令整肃,离开此地也许便是另一番光景。你我何不出得城去,到楚国腹地走一遭呢?”
陈政一听,似乎有些道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哭喊和叫嚷声。
酒肆门外,一辆豪华马车冲撞了一个妇人,只见那妇人倒在地上,一脸痛苦模样。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儿站在妇人身旁,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马车上的车夫随口骂了一句:“不长眼的东西!”接着朝妇人身旁扔了两三枚铜板,扬起马鞭便要继续前行。
周围的人群聚拢了过来,几个大汉挡在马车前,摆出了评理的架势。
马车车夫嚷道:“想干什么?反了你们了!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识相的立马给老子闪开,否则别怪老子的鞭子不认人。”
哪知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给马车来了个四面合围。
正当人们指指点点时,马车上跳出一位来,只见此人约二十岁左右年纪,长得是斜眼歪嘴,两个肩膀一高一低,真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位伸手朝周围比划了一下,一张口也不含糊:“知道我老子是谁吗?”
马车车夫看看周围哑口无言的百姓,傲然道:“老子就知道你们不知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家公子的老子乃是景阳大将军。”接着一指那公子:“这位,便是景阳将军最疼爱的小公子。怎么样?怕了吧?还不给老子闪开?!”
那位公子扯着公鸭嗓子:“我老子是景阳。尔等竟敢拦本公子的马车,不想活的站出来!我老子是景阳。莫说本公子的马车撞个人,就算撞死这个不长眼的,也有我老子顶着。我老子是景阳。”
围观的百姓听到“景阳”二字,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纷纷躲闪开来。
站在人群外围的李牧扭脸看了看身旁的陈政:“吕大哥有何想法?”
陈政幽然道:“能有啥想法?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呗!待会儿你便给这厮点儿颜色看看,我招呼咱的人在城外等你便是。”
“大哥说得是哪个城外?”
“驿馆距西门最近,当然是西门外了。你办完事儿可从别的城门出城,绕道西门外再与我等会合。”
“大哥想得果然周全。那子高公子呢?”
“他那个‘子曾经曰’你还没听够吗?!”
“大哥是说,咱们甩了…”
没等李牧说完,陈政断喝一声:“且慢!”
正在逐渐散开的人群听到这声呼喊,都远远地驻足观望着。位于陈政身前的百姓都惊异地看着身后这位衣着略显寒酸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来。
陈政和李牧踏步走到马车近前。
那公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轻笑道:“二位有何指教?我老子是景阳。”
陈政也是一笑:“指教谈不上。不过,你老子不是景阳,却是另有其人吧?”
“此话怎讲?”
陈政伸手一指那个车夫:“方才此人一口一个老子自称,依我看来,你老子就是他也未尝可知?!你们父子俩撞了人便想跑,还真以为此处没了王法不成?!”
那公子一瞪眼:“我们父子俩,哦不,本公子撞人与你何干?我老子,哦不,我爹是景阳。你是何人?”
陈政一笑:“我嘛,姓武名松。甭管你老子是景阳冈上的老虎还是什么镇关西,爷爷我就看不惯你这样儿的恃强凌弱之徒。我也是奇了怪了,咋到哪都有我爹是这、我爹是那的人呢?就你这样的,你爹也好不到哪去!”
“我爹可是楚国大将军景阳。”那公子一脸不服不忿地盯着陈政。
“行了行了,知道了。”说到这儿,陈政扭脸看看李牧:“老弟,那就劳烦你替那位大将军教训教训这个不长进的儿子,如何?哦对了,下手别太重,免得出手过重将这厮打得变了模样,那他可就因祸得福了。”
周围百姓眼看着陈政对那母子俩好言宽慰了一番,还拿出一串铜钱递到那男孩儿手中后,飘飘然向人群外走去。
正当人们举目眺望也不见了那位布衣公子的身影时,扭回头看,马车前的母子俩也不见了踪迹,一阵“噼啪”作响且异常清脆的声音在街道两旁回荡起来,那声音是如此悦耳动听,如此动人心弦,如此教人百听不厌、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