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人说，这只能是“食利者”的快乐哲学，是权贵阶层的快乐哲学。我不过是衣食无忧的公办教师，能够向灾民捐出去本书已经是超级慷慨了。可是我相信，一个有出息的人文学者，一定要对这个时代的敏感部位，稳准狠，不跑偏，心知肚明，拿捏得体。一个饥寒交迫的人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快乐哲学的。而如果一个人自己享受着不合理现实提供的美味佳肴、锦帽貂裘，却能劝告草根阶层不要嫉妒、不要不满，不要牢骚满腹，这就是“生存智慧”啦，一定会成为时代的宝贝。过去在知识界，一直有人鼓吹向鲁迅学习，说知识分子永远是社会的批评者。这是十足的傻瓜说的话，我才不会做那样的人呢。社会再有不足，只要我能吃得饱穿得暖玩得高兴，其他的关我屁事！在强悍的现实面前，每个人都十分渺小，而且短暂。我们能做的不是改造，而是适应。我们是鸡蛋，不是石头。我的《〈论语〉别裁》，通篇讲解的都是这种小智慧，小道理，自欺欺人的心灵平衡。在我们的时代，每个人都需要自我调整，享受生活，珍惜生命，不要拿鸡蛋碰石头。仲尼，听了上面的话，也许又会说我坑爹，有一种被玷污的感觉。再一次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不是有一句话流传至今吗：“有一言可以终生行之乎，其‘恕’也。”对了，恕，原谅人间一切过失，包容人世大恶大非。西方圣者耶稣也这么说：“原谅他们，可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看，你们圣人是多么的相同。只要学会了宽恕，就一生幸福。只要在大是大非面前闭上眼睛，我们的小日子就充满温馨和浪漫。轮到你原谅梦中情人了，你好好体会一下这个“原谅”的滋味吧。我就是“利用”了你一把！我的手法并不新鲜，可是这个浮躁的时代，除了中学生，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几句《论语》，你我都别当真。包括爱情，谁当真谁是傻帽。爱情这个词，现在这个时代几近绝迹，偶尔在青春期小男孩小女孩那里会有踪影，我这个年龄肯定不能接受，即便你与我同龄。何况你是两千五百多岁的老古董，歇菜吧。蹂躏圣贤是我的治学秘器，强X经典是我的捷径。《〈论语〉别裁》完了，我还要“裁”《庄子》，然后《昆曲》。我生也有涯，学问更有限。只能在我的学问积累和时尚流行之间寻找“共同点”，寻找“增长点”，还有“兴奋点”。也许，我以后会出版《〈论语〉新裁》，完全推翻以前的观点。一切因时间地点的改变而改变。不能因为我讲了几句《论语》，你就爱上我，也不能因为我曲解你，你就怨恨我。不是这样的，我与你完全不同。老夫子，你很可爱，我甚至有一秒钟真的爱上您了。可是请替我想想，如果都像你这么多情，也许我马上会收到庄子的情书，陶渊明的情书，汤显祖的情书，等等。天哪，我不敢往下翻了。如果真的翻出来庄子的情书，岂不是要把上边对你说的话复述一遍吗？饶了我吧。如果你能理解我，这个情人节，如果我不忘的话，也许会收到我让人送的玫瑰，不出意外的话，当天晚上我们也可以见个面，谈谈趣闻，来一个礼节性的激情拥抱。但也要想到，如今突然的事情太多，卫星可以在天空相撞，核潜艇可以在海底亲吻，我乘坐的小汽车会不会被飚车小伙的青春撞了一下腰？如是这样，就请忘记我，遗忘，才是爱的本质。

    此致

    祝一切顺利！

    快乐的田鼠

    ×年×月×日

    信是用特快专递寄到孔子的四合院的。孔子边看信的内容，脸渐渐紫涨起来，一气看完，把信往地上狠狠一摔，骂道：“奶奶的，落井下石，‘巧言令色，鲜矣仁’！”

    17.老二易张

    读者看到本节题目，想必很纳闷，怎么忽然称起老二来了，有点太不敬了吧？

    容在下道来。咱中国人自小受孔子思想的潜移黙化，人人都长有一双势利眼，官本位思想严重，君贵民轻，上尊下卑，孔老二现在被免了职，我等干嘛还要那么尊敬他？再说他也不配！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天下大事总是英雄所见略同。孔老二丢官成为普通的市民之后，不唯作者的称呼变了，求爱遭到田鼠小姐的公开拒绝，春秋传媒集团的副总朱晕更是讲政治讲正气，在老二被撤职的当晚，就把他在“百家放谈”的节目换了下来。和朱晕熟悉的老同事知道这件事后，都说小朱成熟了。资深的国学大师们更是拍手称快，说：“本该这样，我们研究了半辈子国学，原指望靠它混口饭吃，这孔老二活了两千多岁，竟一下子要把这一套全部推翻，他是异人，可以活两千多岁，也许永远不死，但我们活不了那么长，照他现在的思想发展下去，我们治了一辈子学问，岂不都是放屁？为了让我们老有所养，还是让这个有新思想的老古董该死哪去死哪去，能再一次在地球上消失才好。”

    但俗话说得好，秦桧也有三个相好的。偏这孔老二和法国总统单禾文的老婆有了一腿后，不仅生活方式变了，穿着洋气了，说话口语中不时夹杂着几句法语单词，更重要的是思想变了，亲民意识强了，讲起课来越发风趣，哪句话不向观众的心窝子里掏哪句话不说。朱晕的决定，惹恼了众多的平民。起初这些人还以为有什么事故暂时把孔老二的节目换了，及至听说是因为孔老二被罢了官，春秋有意把他的节目停的，很快招来普天盖地的反对声，网络上骂声一片，京城的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来到春秋集团门口上访，并打出标语：

    我们要新时期的孔子，不要旧时代的田老鼠！

    恢复孔子在“百家放谈”的合法席位！

    打倒朱晕，救出孔子！

    改革“百家放谈”，还我百姓节目！

    ……

    听孔老二讲座的多是中青年人，这些人闹腾起来自然比听李田鼠讲座的那一帮老头老太厉害，围了大门一阵子，见没有人理，上访的组织者之一王倍容领头呼起了口号。

    春秋集团总部本是一个比较清静的办公场所，门外一喊，当即惊动了楼内所有的人，纷纷从窗口伸出头来看怎么回事。老总赵飞机自然看到了门口的情况，等不及让人把办公室主任胡放牛叫到自己办公室，火急火燎地跑到主任办公室披头就问：“外面怎么乱得跟‘文化大革命’似的，怎么回事？”

    胡放牛刚给门卫打过电话问明原因，正要去汇报，没想老总自己跑了过来，当即回答：“是台里撤了孔老二在“百家放谈”的节目，听众不满，来上访呢。我在网络上也看到很多网友对我们这样做很反对。”

    “撤了孔老二的节目？谁让撤的？啥时撤的？”赵飞机一皱眉头问。

    “‘百家放谈’是朱副总分管的，这事是不是他定的？听说在孔老二被撤职的当晚就把节目换下来了。”胡放牛说。

    “乱弹琴，让他到我办公室来。”赵飞机背着手气哼哼地走了。

    朱晕跑步来到赵总的办公室，没等一把手开口，颤颤惊惊地说：“如今真是什么人都有，这孔老二都下来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挺他，没想到改革开放能把中国人势利眼的毛病改掉，太不可思议了。”

    “糊涂！什么改革开放把中国人势利眼的毛病改掉了，孔老二是名人知道吗？中国人当他的粉丝都当了几千年了，如今再不做官，被他的那套理论灌糊涂的人依然大有人在，何况中国这么多人，怎么找不出几个死心眼子的。所以我一再教导你们，说话办事一定要区别对待，不能死蛤蟆捏尿，生搬硬套，你们就是听不进去，这不又戳了漏子。”赵飞机瞪了一眼朱晕说。

    “但如今的孔老二已经否定了自己，纵是几千年有人粉他也是粉他的过去，谁想换了一个人还会有人粉。”朱晕不解地说。

    “肤浅！虽然孔老二的脑子换了，但他毕竟是集古今于一身的人，讲的东西有深度，观众当然有人会迷他。再说，你我都是因为发现了孔老二才提上去的，做事也不能太绝情。我虽然对你们讲过办电视就要势利眼，但官场的事有时也是赌博，凭孔老二的影响，谁知他会不会东山再起。像他这种人很有可能一飞冲天，万一有那么一天，到时怎么收场？所以我说你蠢！”赵飞机鄙夷地说。

    “老总说的太对了，我一定想办法弥补。”朱晕佩服地说。

    一连串的打击搞得孔老二很郁闷。这两年他出镜率很高，乍一闲下来实在难熬。这日正和弟子们闲聊排遣寂寞，感叹世态炎凉，朱晕找上门来让他重登“百家放谈”，但建议讲的内容不再是《〈论语〉新说》，而是《长寿之道》。

    没及孔老二回答，颜渊一口回绝：“不行，我老师是传授治国经世思想的，你让他讲长寿之道，这是卖野药的干的活，有点太损毁师傅的形象。敢问你们电视台除了替卖药治性病的做广告，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你这个小颜说话这么刻薄。我们电视台怎么没有本事？干什么不是为了挣钱？再说，我们也是替你师傅做宣传，给的报酬并不低，孔先生还没表态，有你什么事？没大没小。”朱晕不满地说。

    孔老二赶忙赔不是：“朱总息怒，弟子不懂事，说话冲撞了你，都是老朽教导无方，请原谅。”转头训斥颜渊：“一边凉快去！”

    中国人现在富了，但人的平均寿命还不长，人们的普遍愿望是使自己活得更长一些，最好长生不死。春秋传媒这一次又歪打正着，让一个活了两千多岁的古人讲长寿之道，太有说服力了。自打孔老二开讲《长寿之道》以来，十几亿中国人，凡四十岁以上的，每到晚上十点，全部齐齐地坐到电视机前。商场的电视机一时销售一空，几成“洛阳鸡贵”。

    孔老二为这档节目规划了十讲，第一讲是《君子远庖厨》，核心思想是，一个人要取得长寿，首先要做到心地仁慈，不能有杀生之心。但君子又不能不吃肉，因为国家大事是要“肉食者谋之”的。但既要得鱼，又要得熊掌，这就要注意方法了，“远庖厨”是最好的方法。牛羊可以宰杀，但让别人杀去，权当什么不知道，这样吃起来自然心安理得，心情愉悦，长此以往，想不长寿都不可能。

    第二讲是《好色不滥》，观点如下：美女是刮骨的钢刀，贪之必定损身。但作为一个男人，如果绝对不近女色，那就不可能传宗接代，是要背了最不孝恶名的，心理上会产生很大的压力，不利于长寿。从这点讲，女人必须近。同时，作为一个大男人，如果长期没有女人消遣，身体会憋得难受。特别是作为一个成功的男人，有几个适可的女人，既是生理的需要，也是身份的象征。

    第三讲是《做官乃人生之本》，凡为人都要把做官当成终生追求，有了这个目标，人活得才有奔头，才有精神。一旦当成了官，要财得财，要美女得美女，身体各方面的积极性都会被充分调动起来，吃饭睡觉都会很香，怎么能不长寿？君不见凡是做了官的人，在台上时一个个红光满面，一旦退下来，马上整个人垮了。俗语说四大蔫“霜打的茄子上架的烟，出熊的**御任的官”，是很有道理的。因此老二强调，当官一定要学会恋栈，只要能占住位子，就等于延长了生命。

    ……

    孔老二在电视上讲得眉飞色舞，全国的观众听得津津有味，普遍认为太有道理了。老二准备讲完《长寿之道》后，再接着讲《青春之道》，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告诉人们要到太空旅游，接受宇宙射线辐射，诱导长寿基因发生逆转。

    春秋传媒给了孔老二一大笔钱。他老人家喜得合不拢嘴。

    颜渊认为孔老二这是堕落，这样下去会毁了他作为一个教育家、思想家的形象，委言劝道：“您是一个与日月齐名的圣人，过去常讲‘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怎么现在可以为了几个臭钱讲些和李田鼠一样的小道理，太掉价了。”

    孔老二讲：“你懂什么。我的圣人是统治者封的，我现在无官一身轻，想讲什么就讲什么。再说圣人怎么了，可以不吃不喝？我现在物质生活已经上来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教我回到过去的那种清淡日子，我受不了。不挣钱怎么能维持住目前高尚的生活，指你们那几个束修？恐怕喝西北风都不够。人，还是务实点好。”

    “可也不能不顾脸面啊。”颜渊叹口气说。

    “且，权力和金钱都是我的最爱。《论语》中那句话不也是你们几个小子攒的：‘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孔老二说。

    18.挑拨离间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人一夜富了起来。但因为这种富不是在传统的基础上一步步富起来的，而是借鉴外资、外经验、外技术富起来的，很多地方很多人还是靠造假、靠偷税、靠钻体制空子发的家。因为富得太容易，多数人感到很迷芒，认为这是咋回事啊？怎么说富就富起来了？

    但中国毕竟有着几千年的传统，尽管祖祖孙孙没吃过几天饱饭，国人的优越感自豪感却从来不缺。如十六朝古都西安就流传这样一个故事：美国前总统古木页访华，到西安品偿了老孙家的羊肉泡，听说这羊肉泡已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连连翘起大拇指称赞说，没想到你们这一碗汤，比我美国的历史长得多得多……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