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与天作赌,若是赌对了,遇上的夫君品行端正又上进体贴,便是赌对了,若是反之,便是赌错了。
这淳于姑娘的这个条件,又何尝不是在与天作赌,若她钱玉来日穷困潦倒便也罢了,若是她侥幸得了荣华,那时,她便可以这个条件得来她想要的东西。
且她朦胧有种预感,淳于敷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想要的东西绝不是黄白之物那般简单,她要的,定是她能给而不舍得之物。
有了这个约定,她还不能不给。当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淳于敷正色,“不过是个口头之诺罢了,于钱公子损不了什么的,只要公子点头,文施便能让公子损了的银子赚回来。”
在钱玉权衡之际,她又淡道,“且,那县守无缘无故被罢了任,与他有结交的士族失了作威作福的幌子,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时候公子接任县守,怕那些人不会给公子好脸色看,而只要公子解了旱急,便是解了百姓困急,小民们向来顾念些小恩小惠,公子此举,大大增长公子为官威绩不说,那些士族就使再不满公子,也得顾忌公子在本县城的威望,不但不会与公子使绊子,还会主动过来结交公子。如此一石三鸟之计,公子真的,不好生思虑么?”
钱玉静静听完她的话后,微微一笑,咂嘴,“呵,淳于姑娘真是聪敏堪比前朝蜀国军师,如此计策,竟信手拈来。”
“公子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只会做聪明事。”
淳于敷也笑,顶着其余两人或打量或戒备的眼神,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酥糕吃完,才问说,“公子答应了?”
“如淳于姑娘所说,钱某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钱公子果然识大局。”
赞赏了一句,淳于敷便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天下大旱时,汉人向来以水救之,却不知是杯水车薪,挖水救得一棵粟又如何,到底解不得根底,依文施之见,不若变育为疏,不去取水浇灌稼穑,却让它们自己寻水生长。”
钱玉皱眉,“淳于姑娘说得轻巧,但稼穑又岂是人,渴了懂得取水喝?”
“钱公子久居中原所以不知。漠南有种笙树,树枝可做箭矢,树心里贮了许多与粟谷形类的面粉,且这种树所需水源极少,生得又快,一杯茶便足够它们受用三月,而这三月间,它们已长得枝繁叶茂,树干里的面粉也可供人食用了。”
她这一句话触动了钱玉。她也听她老爹提过,漠南那个地方寸草不生,在那处生长的人大多仰赖两种东西为生,一是笙树,二便是一种名唤季竹的苇。
这笙树和季竹皆是造箭矢的好东西。胡族好游牧,因而骑兵甚众,相较之下,仰赖土地的汉人军队里却多是步兵,以人对马,多是不敌,因而汉人造出弓/弩以期来抵抗胡族骑兵,漠南人卖这两样东西与汉人造箭矢为生。
如今已近盛夏,过不久秋意萧瑟,荣草枯黄,没得吃喝的柔然人怕又要下来攻城,若是种了这些东西,那时候就是柔然人过来掳掠,也能应付了。
打定主意,钱玉笑了笑,“淳于姑娘真是奇思,只是这些东西既属漠南,我们又如何能得?”
“方才文施还夸钱公子聪敏,怎的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公子又愚笨了呢?”
笑着打趣她一句,淳于敷才不紧不慢道,“公子难道忘了,此处乃是青阳,齐国边界,商贸汇集之所,公子明儿卯时便派人在游贩商人聚集之处侯着,文施包准公子可得到不少这两类树种。”
“淳于姑娘说得有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笑着暗骂自己昏了头,钱玉迫不及待地丢下碗筷便急急往前院走,走了几步,回头交代木雪,“早一刻算一刻,我现下便去市街看看,你先吃吧,午膳也别等我了!”
说完,她一阵风一般飞了出去,木雪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望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拿起手中碗筷,垂眸默默咀嚼起来。
“你是不是怕我与你抢他?”
木雪拿著夹菜的手一顿,抬眸望向说这话的人——淳于敷托腮,正满面春风挑衅地望着她。
满腔的话噎在腹腔内,最终化作两个字,“没有。”
“没有么?”淳于敷玩味一笑,“呵呵,木姑娘,你方才的神色可不是这么说的呢。”
话到这个份上,再与她拐弯抹角也没得什么意思,木雪索性放下了碗筷,直视她,“你究竟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