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笑容似有似无,又盯着看了罗曼片刻,直到男子自己稍稍偏开了目光,才柔和的道:“你毕竟救过我父亲……原本,我是不打算这样做的。”
没等罗曼回话,她偏过头,对一直立于她身侧鹰师一军统帅道:“有刀吗?”
过了片刻,一柄短刀被放入了她的掌中,同时一个迟疑的声音:“殿下?”
叶游接过短刀,大约半臂长的直刃,刀柄上刻着飞鹰。显然是这位统帅的随身之物。
她拔出短刀,光芒流转在刀刃上,叶游不由有些赞叹:“很锋利呢。很好。”
一边说着,少女唇边仍带着淡淡的微笑,好像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毫不犹豫的……漫不经心的,在罗曼的脸上,一划。
直到那锋利的刀刃切入了皮肤,热血涌出,淌了满脸,罗曼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爸爸!”
远处的米粒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又是一刀,划在罗曼的脸上!
“殿下!”
罗曼心中惊怒交加,即便是被两名鹰师统帅按着,他的身躯居然挺直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炽白的日光之中,帝国公主那一头银发好似在微微的发光,而她的眼睛,却如平静的深潭,根本无法窥探出分毫情绪。
“公主殿下!”
护卫军统帅的眼中迸出恼怒:“您这是在动用私刑。”
他听见了帝国公主轻轻的:“私刑?”
“我并不是在责罚你,罗曼,”少女语气轻柔,“相反,你毕竟救过我父亲,所以,我亲手给你刻下这个‘罪’字。”
原来是在他的脸上刻‘罪’字!
罗曼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在一百多年前,奥莱的法律还较为保守与严苛时,犯下叛国等大罪的人,会被纹面,就算侥幸逃过死刑,也终身无法摆脱这个耻辱的烙印!
但百年过去,这条法规已经很少被执行了。现在会被纹面的,是那些惹恼了主人、犯了错事的奴隶。这几乎已经是贵族之中的共识――只有下贱的奴隶,才会被纹面。
而现在,他却犹如罪奴一样,在脸上被刻上了‘罪’字?
罗曼简直目眦尽裂,这样□□裸的羞辱,这样的……
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连是否活到成年都还是个未知数,懦弱的躲在明珠宫两年,他根本就没将这位公主看在眼里过!现在却吃了这样的大亏!
在赶来美泉宫的时候,他连护卫都不屑多带,而现在,罗曼感到了深深的后悔
――早知如此,他应该点齐亲卫,直接闯入宫中,抢了米莉回家再说。
“公主殿下,”罗曼忍耐着心中勃发的怒意,“您竟然做出如此无谋的举动。就算是您,难道就可以无理由的责罚一名将军吗?”
叶游唇边那若有若无的笑容消失了。
她停下手,仔细的打量着罗曼。
“理由?”
少女的声音淡淡的:“罗曼,你似乎以为,你可以自由行事,而豁免罪责,不受惩罚。”
“闯入皇宫。”
“殴伤宫廷武卫。”
“在我的眼前,试图行凶。”
每说一句,她便重重的划下一刀。
“最重要的是,”叶游微微勾起唇角,“你冒犯了我。”
“你冒犯了我,罗曼,”她俯视着罗曼,“所以这并不是私刑,而是我的谕令。”
“惩罚或奖励,都是主君的恩赐,”叶游直视着男子,微微一笑,“明白了吗,罗曼。”
罗曼的心中,好像浇下了一盆冷水。
他当然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在他面前的,是帝国的公主。是如今奥莱唯一的继承人。
而她亲手刻下的罪纹,他不仅不能遮掩,还必须将这当成是君主之赐,无论谁问起,他都要恭恭敬敬的感激替他刻下罪纹的公主,还要将他如何被刻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对方。
鲜血淌了他满脸,但罗曼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的内心被炽毒的情绪啃咬着。
没错,就算今天他死在公主手中,难道他还指望着法庭审判她吗?就是死了,他也是白死!
这就是那无上权柄的威光。
这就是皇权!
从十五年前便开始不断滋生的隐秘想法,在这一刻,如同被泼入了一把油――
多想要呀,这样的权利!
罗曼内心的想法翻滚着,抬眼却对上了帝国公主的眼睛――漆黑、平静,静静的凝视着他。
那种毫无破绽的平静,简直……像是他内心所想,她都了然于胸一般。
但紧接着,她便又用力的一划。
“好了,”少女语气轻柔的,“完成了。”
一边说着,叶游将贴在罗曼身上的精神触角收回。
真有意思……
她好像无意之间,激发出了什么隐藏得很深的毒瘤啊。
“罗曼将军,”叶游将短刀递还给鹰师统帅,又在罗曼炽毒的目光之中,再度开口,“既然罪纹已经刻好,那么,刚才你说,要以宫廷的规矩来惩罚你的女儿……”
她还没说完,一声呼唤,在她的身前响起:
“露露?”
叶游的声音骤然一止。
伊芙露。
这是她今生的名字。
不好听、俗气、没品位,取名的人一定是脑子不好。
她一点也不喜欢。
而会叫她露露的――
恍如幻觉一样,细碎的记忆浮现在她的脑海,耳边好像响起了欢快的声音:‘我们的小宝贝当然要有个可爱的名字,所以就决定了,露露!’
叶游慢慢的转过身,她并没有投去视线,只是朝着声源的方向,躬身行礼: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