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张晓芳却灵光一闪:“我若是不去,轩辕离定然会怪罪姬无忧出了这么个蠢主意,而且只要你们查明,就是她劫走了我,指不定轩辕离会狠狠骂她一顿!”赵晓芳越想越激动。
姬睿瞧着她黑亮的眼珠里已经充满了复仇的快感,无奈挑了挑眉头:“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张晓芳回头看了看,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决定了,我不去和亲,我才不想嫁给你们的那什么皇上。在南诏我见过他,阴谋诡计一肚子,瞧着便不是个好人。”
姬睿闻言,面色微黑:“你也是因此而疏远我的?”
张晓芳一怔,不等她开口,姬睿便忍不住大咳了起来,捂着嘴的帕子湿润润的,该是又吐了血。
姬睿偏过身去,没让她看到,只道:“你先休息吧,我会找时间过来。若是你决定好了,便不要再出去。现在无欢她们夫妇在风口浪尖,我不希望再给他们找麻烦。”
闻言,张晓芳张了张嘴,方才眼里的调皮戏谑慢慢消失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的命,跟他们的命,哪个重要?”
姬睿微微皱眉,回头看她,见她欲言又止,才道:“他们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若是他们死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自小跟在姬无欢身边,后来多了个沈卿,再后来,又多了个张晓芳。
张晓芳闻言,沉默没再说话,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和孱弱的身子,垂下了眼帘。
姬睿一走,她便起了身,抽出藏在袖中小小的竹筒,竹筒中放着奇异的香气,只要打开,姬无忧的人就能寻来。
她看了看门口桌角上,落下的一点鲜红的血迹,许是姬睿方才留下的,她顿了顿,一拳砸在墙上:“他大爷的,做坏事怎么这么难!”说罢,将手里的竹筒找了个缝隙塞了进去,倒在暖榻上蒙头大睡了起来。
秦昭这厢才带着人出去,马儿不知怎么忽然就发了疯,在狂跑了一阵后,忽然把他摔了下来,秦昭被狠狠摔在墙上,还不及起身,那疯马又是一阵乱踏,一下踏在他的腿骨上,直接踏了个血肉模糊。
转角,袁也冷眼听着周遭的尖叫声,看着赶来的禁卫军,转头离开。
没有找到张晓芳,让姬无忧很是意外,她留了异香给她,那些禁卫军过去,该是很容易找到才对,怎么会突然消失。
“主子,会不会是那郡主没有打开您给的竹筒?”旁的婢女猜测道。
姬无忧淡淡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一丛近乎凋零的鲜花,淡漠开口:“姬睿活不久了,能救他的药就在我和皇上手里,她为了救他,能答应来和亲,断不会在这样的关头昏了头。”
“那您的意思是,她有可能被发现了,然后被人给……”婢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姬无欢沉沉呼了口气:“继续让人去找,无非就是那几个地方,而且京城就这么大,她躲不远的。但这件事暂时不要报回去,和亲的队伍要后天才入城,等过了这两日,若是还未找到,再提不迟。”
“是。”婢女不敢再说,看了看桌上凋零的花,道:“奴婢帮您换一束新的来。”
“不必……”姬无忧盯着这逐渐枯萎的花束,唇瓣高高扬起:“我要一点一点看着它凋零,枯萎,最后落入泥土,灰飞烟灭!”
婢女闻言,莫名觉得背脊一寒,不再多说什么。
沈卿回到王府后,安安才慢慢安静了下来,由素秋带着回了房间去。
回到房间,姬无欢便打发了其他人下去,小心将她拥在怀里:“今日可曾吓到了?”
“没有。”沈卿抬手环住他的腰,这段时间已经过的每日都心惊胆战,今日这样来一下,反而觉得镇定了许多。
姬无欢低头,瞧见她眸中果然没有一丝惧意,这才放了心,但看着她抬起水润的眸子望着自己,红唇微微张着,呵气如兰,自己这个角度往下看去,更是能看到她微微张开的领口。
夏衫薄,她这样紧挨着自己,某处柔软更是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让他蓦地蹿起一股火来。
“卿儿,外面天已经黑了。”姬无欢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俯身在她耳旁轻声道。
沈卿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炙热,饶是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可如今,竟还是会觉得羞涩。
姬无欢见她没有反抗,便知可以行房事了,抬手便将她抱起,往里间而去。
夜了,日常伺候的小丫环本打算来问问何时传晚膳,便听得屋内时不时传来王妃娇媚的声音,一声声好似都带着钩子似的婉转几番,听的人脸热心跳,便忙拦了身后的丫环婆子,安心回去等着主子传唤了。
一番恩爱过后,沈卿只觉得腰酸的很。许久不来,倒不知他藏了多少的力气,直让她昏厥过去,这会儿停下,更是浓浓困意席卷而来。
姬无欢知道她乏了,不敢多扰她,只小心抱着昏昏欲睡的她,去了浴房,没有再敢动。
吃饭的时候,沈卿也是昏昏欲睡的,实在是太过疲乏了,直到狄云过来传消息,才算清醒些。
“事儿可曾传开了?”沈卿坐在临窗软榻上坐着笑问道。
狄云恭敬垂着眼睛,点点头:“属下使人去传了,明日一早应该就满城皆知了。”
“很好。”沈卿弯起眼睛笑道:“剩下的事情,你去办便可。”
狄云不知为何房中的丫环们各个红着脸,闻言,便领命退下了。
姬无欢看着眼睛弯起像只小狐狸一般的她,轻笑:“你使人抓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就是为了明日不进宫?”
“嗯。”沈卿点头,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王爷放心,国公爷夫妇我让狄云好生供着了,就是要使人费点力气去寻才行。今儿不是才传出有匪徒胆敢劫持来和亲的郡主么,这群匪徒也真是公允的,抓了别国的郡主,自家的国公爷夫妇也敢掳走,明儿皇上就该下旨剿匪了吧。”
姬无欢瞧着她打着小算盘的样子,才压下去的那股火又窜了起来,可瞧她动一下便喊腰酸的可怜模样,便也歇了心思,不再动她。
他们相携而眠,但此时离大魏越来越近的人,却觉得一分一秒都是如此难熬。
“她给他生了个儿子么……”轩辕离一身玉色长袍,看着天上升起的一轮明月,脑中不可控制的涌入关于她的记忆。她会在月夜里采上一把野花,趁他入睡时悄悄放入他的房间,只因为他曾说过,喜欢她送的花。她却觉得晚上沾了月光的花更有灵气,所以便总是等有了月亮再摘。
“傻卿儿。”轩辕离笑着摇头,可猛然醒过来,却发现一切都是曾经,她不再是自己身边那个狡黠如狐的女子,而成了别的男人怀中娇妻。
“皇上,夜深了。”属将过来道。
轩辕离抬手,眼中的柔情化作云烟,淡淡道:“都准备好了吗?”
“根据探子的消息,郡主还没找到,但无忧姑娘却瞒下了这个消息。”
轩辕离听到姬无忧的名字,蓦地皱了下眉头,长眸轻转:“不要紧,这一次,他们谁也算不到我会做什么。”
“可是沈阁主那里……”沈卿从小跟在轩辕离身边,纵使轩辕离不开口,一个眼神她也知道他想做什么,现在她却是第一个想杀了他。
轩辕离唇瓣泛起些许苦涩,负在身后的手却暗暗握紧:“不妨事,卿儿算不到我这一次会做什么的。她太了解我了,可她忘了,我也同样了解她。且等着吧,等到事成,我一定会跟她解释清楚一切。”
属将顿了顿,看着他冷漠的侧脸,月光落在他身上,好似凝结成了霜一般,这么多年,主子都是这样苦着过来的,如今又……
到底只在心里叹息一声,便转头离开了。
轩辕离抬头望月,心里思人,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林妙月便受到了消息,有歹人掳走了晚上正要出门的国公爷夫妇。
林妙月不知张晓芳失踪之事另有蹊跷,姬允极少与她谈论正事,在姬允看来,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用来泄。欲的女人罢了,上不得台面。
“现在还没找到吗?”林妙月问着底下的人。
“没有。”
林妙月对父母感情不算深,但最起码要有国公府的存在,她这个贤妃才算有些底气。
“在查南诏郡主失踪一事的人是谁?可曾抓到了匪徒?”她甚至怀疑两拨匪徒其实就是一拨人。
底下的人面有难色,瞧了瞧她,将秦昭腿被马踢断的事儿说了。
林妙月当即便察觉了不对劲:“他是在搜寻过楚王夫妇才出事的?”
“是。可是秦昭统领也使人查过,马儿身上无伤痕,应该是突然发疯了。”底下人又道。
林妙月却只淡淡一笑,突然发疯,哪有那么巧的事。王爷那般护他的王妃,秦昭敢跟沈卿动手,王爷留了他一条命,便算是大度了。
她想明白前因后果,也知道自己父母为何失踪了:“吩咐下去,……”她顿了顿,却冷冷一笑:“让楚王妃今日下午照常来宫里。”她们以为自己会怕么,等到沈卿来了宫里,害怕的是姬无欢才对吧。
“另外……”她顿了顿又道:“皇上现在在哪儿?”
“在御花园呢,今儿又选了一匹美人上来。”宫人战战兢兢的。
林妙月倒不会觉得不开心,左右她并不是真心喜欢姬允,她起了身叫人更衣,便直接往御花园而去。
沈卿接到消息时,只是笑了笑,道林妙月果真不关心她父母。
“王妃,那宁国公夫妇怎么办?”素秋在一旁道。
沈卿将已经睡着的安安交给奶娘,起了身往房间里去,专心挑起首饰来,半晌才悠悠道:“使人去告诉狄云,若是今儿日落,我与小世子没从宫里回来,人便不用留了。”
“可是万一她不管不顾了怎么办。”素秋听她这么说,越发担心。
“不会的,她想要的比我更多。听闻皇上才召了一匹美人进宫,她更担心的是她以后的位置,若是没了国公府,那她跟那些以色侍人的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而且,她不可能怀上龙嗣的。”沈卿自然没忘记那日林妙月过来,她腰间带着的香囊。香囊里的味道她十分熟悉,是麝香,若不是她自己不想怀孕,就是有人不想她怀孕。她若是生不出子嗣,等着她的便是色衰爱驰。
素秋瞧见她好似成竹在胸,也平静了些,道:“奴婢腿脚不便利,让王爷安排几个人跟着您入宫吧。”
“嗯。”沈卿淡淡颔首,转头却笑看着素秋:“你年纪也不小了,何时与狄云成婚?”
素秋不知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面色蓦地一红,只垂着眉带着羞涩:“梅云阁一事还未解决,奴婢无心成婚。”
“成婚事大,安安也想有个人陪着玩儿,而且我看的出来,狄云对你一心一意,你们是时候成婚了。”沈卿笑看着她,心里却觉得难过。若是没有那次屠杀,素秋和狄云该在就成婚,现在孩子都生了吧。
素秋眼眶微湿,抬眼看着沈卿关切的眼神,浅浅抿着嘴:“可是狄云那儿,我还没问过他……”
“我帮你问。”沈卿笑起来,又取了方才挑出来的珠花,用匣子装好了给她:“今日下午放你半日假,出去寻狄云吧。”
素秋面色更红,本就是杏眼瓜子脸,这会儿的少女羞涩加上去,更显娇嫩了。
姬无欢接到消息,中午便破例赶了回来,其实在翰林院他也无事可做。
才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挑了四个稳妥的侍女,又抱了抱乖巧的儿子,这才道:“明日是南诏使团入京的最后日子,今日天一黑,我便回去宫中接你。现在姬允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我们做什么,所以你千万不要害怕,一切有我,我会安排好的。”
“好。”沈卿若是一人去,也不怕什么了,可是这次还有安安。
姬无欢抬手将她拥出,轻轻叹了口气:“都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些麻烦。”
“是我给你招来了祸患才是。”沈卿鼻子一酸,低低笑起来。
旁的侍女丫环们均默契低下头,姬无欢起身,轻轻在她额头一吻:“一切都会好的。”
“嗯!”
沈卿下午走时,出了带上这几个侍女,还有先皇曾赐下的免死金牌。
安安中途醒了过来,跟沈卿玩了好半晌,快到宫门口时,才有沉沉睡了过去,娇憨可爱。
沈卿实在舍不得儿子这么小就经历这么多,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将他也带入危险之中。
入了宫门,一路行去,八月底的天儿闷热烦躁,鸟雀啁啾,似乎也不再悦耳,贤妃宫门前侍立的宫女远远瞧见沈卿过来了,这才忙转头回去禀了。
林妙月歪在软榻上,一手撑着头,好似在小憩,旁的宫女有条不紊的慢慢扇着扇子,看了眼冰匣子,又继续入定似的扇扇子。
“让她在外候着便是。”半晌,林妙月才开口。
宫女得了话,连忙出去了,但看着这日头,正是晒人的时候,让楚王妃抱着才不足三个月的孩子在外晒着,可不知道楚王妃能不能熬过去了。
沈卿得了传话时,她身后跟着的奶娘和侍女均是一怔,旋即便朝沈卿看去。
沈卿却是淡然:“既然娘娘都允许臣妾带奶娘和侍女进来了,如今不让进去,想来是有特殊因由,莫不是娘娘染了暑热?”
宫女一怔,忙摇头:“没,娘娘在里头歇着呢。”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忙闭紧了嘴巴立在门口不说话了。
沈卿抬眼看了看日头,浅笑,林妙月当自己真是初入皇宫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么。
“娘娘若是不愿见,那臣妾便告辞了。”沈卿说完,转头便要离开。
宫女瞧见了,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忙道:“楚王妃,娘娘只让你在此等候呢。”
“在此等候?”沈卿看她,眸光凌厉了些:“如今日头正盛,是娘娘不知,还是你未曾告诉娘娘?”
“这……”宫女语塞,娘娘哪里不知,分明就是故意罚楚王妃的,可她哪里敢说。
沈卿却又道:“若是娘娘知晓,怎么会让我们在烈日下等着?况且如今宁国公与国公夫人才被匪徒掳走,生死未知,娘娘就是积德,也不会让我等在此受烈日曝晒。”
宫女急的满头大汗,但林妙月却到底是出来了,看着一身自己都不能穿上身的大红衣裙,手指慢慢攥紧,露出笑意:“是下人不懂事,快些进来吧,楚王妃。”
沈卿莞尔,却知道林妙月叫自己过来,多少存了几分要轻贱她的意思,只淡淡笑道:“不知皇上可在宫中?”
“你寻皇上做什么?”
“只是想劝劝皇上,贤妃娘娘到底是皇妃,让娘娘您身上带着麝香,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些。虽然臣妾不是皇上内亲,但作为臣妇,怎么能看娘娘遭受这样的罪。”沈卿淡淡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非常清楚,旁的宫人们纷纷惊恐的低下了头。皇上何时让娘娘带过麝香,若是娘娘自个儿带了,这谋害皇嗣的罪名稍有不慎就扣下来了,那可是死罪啊!
林妙月微微白了脸,扶着一旁的嬷嬷才勉强站稳,盯着奶娘怀里的孩子,冷声问道:“这就是安安吧,生的真是可爱。”
“的确可爱。”沈卿毫不畏惧,甚至强势的上前了一步,直视她的眼睛:“就连前儿偶然得见国公爷和夫人,也夸安安可爱,定能长命百岁!”她敢伤害安安,自己就敢灭她满门,毁她前途,若论狠,她沈卿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个!
沈卿看到她张了张嘴,没再说话,知道最起码今日日落,皇上回后宫之前,她是安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