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吗?”闻折柳定定看着他, 冲他伸手比划,“刚才有个npc抬头看了我一眼,还让我救她……”
贺钦沉吟片刻,低声道:“那可能是程序编辑出了问题,等会负责人会过来看一下的。”
闻折柳仰头望了他很久,仿佛是相通了一些事, 又好像是心上的一块石头被倏然卸下了, 眼神在满室的阳光中逐渐变得温和明亮, 他慢吞吞地道:“不想起,再让我坐一会。对了,我问一下, 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玩家,其他人呢?”
贺钦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放肆的态度, 而是好脾气地回答道:“因为你身份比较特殊,是最后醒过来的那批, 再加上这件事和我本人也有关系, 所以我有责任, 在确定你完全恢复之后, 才会让你回家。”
顿了顿,他适时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的话。”
“我想?”闻折柳笑了一下,依旧在地下坐着,“我别的没想,只想知道,既然圣修女都对我手上的东西感兴趣了, 你们为什么毫无反应?”
贺钦彬彬有礼地笑了笑:“等到你身心健康,没什么病症了,n-star自然会派律师和你洽谈相关事宜——现在,快点起来,说了地上凉。”
闻折柳:“哦。”
他没有戳破贺钦先后言行的反常矛盾之处,只是慢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裤子:“好嘛,你说了算嘛。”
贺钦:“什么我说了算,赶紧把衣服换了,你在这里面待了两小时三十七分钟,还不——”
他蹙着眉头,满脸“这小孩儿怎么这样”的嫌弃神情,不由自主的说教讲到一半,忽然瞥见闻折柳诧异睁大的眼睛,于是一下憋在嗓子眼里哑火了。
“——还不……嗯,我是说,下去吃个饭吧。”他咳了两声,尽力让语气不那么亲昵,“到饭点了。”
见了鬼了,他想,我怎么突然变得跟老妈子一样。
闻折柳点点头:“吃饭,行,贺总请客吗?”
贺钦拿舌尖顶了顶旁侧的牙齿,总觉这一声贺总叫的他哪哪都是别扭,牙根发酸。
“我请,不让你掏钱。”他说,“先去把衣服换了。”
闻折柳拿着助理带来的衣服,在员工试衣间换好了,他脱下皱皱巴巴的病号服,一身雪白衬衫配着卡其色休闲裤,清新温柔得就像冬日第一场初雪。正值下班时间,一路上人来人往,不住有女性高层过来跟大老板身边的小助理打招呼,顺便多瞄两眼他身边站着的闻折柳。助理宛如两个人旅行,一路走走停停,和一群人寒暄招呼对话谈心,又不好找借口躲开这些级别比他还高的异性领导,想到还在等他把人送过去的上司,着实在心里欲哭泪千行。
贺钦站在电梯门口,虽然面上云淡风轻,对往来说得上话的员工含笑颔首,但其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正在心里数秒数。半个小时后,他数到三千七百五十秒,助理叫苦不迭,终于带着闻折柳跑到贺钦身边,闭眼等着挨一顿叫人生不如死的讥讽。
贺钦唇边带着冰冷的微笑:“是跑到喜马拉雅山里去换衣服了吗?半个小时,让我等的……”
话未说完,一转眼望见站在助理身后的闻折柳。
贺钦:“……好,等得好。”
助理:“?”
贺钦略一点头,专心致志地看着闻折柳,挥手示意助理可以跪安了。
助理意外保住一条小命,当即感激涕零,如野狗般狂奔而去,飞速消失在两人眼前。
闻折柳:“……”
电梯里,贺钦注视着闻折柳,莞尔道:“你穿这身很好看。”
闻折柳讪讪笑了下:“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底子没换,能好看到哪去。”
贺钦冲他扬眉一笑,上挑的眼尾慵懒多情:“正是因为底子也好看,所以才能做到换衣如换人。”
闻折柳脸上发热,正不知道如何接话的时候,“叮咚”一声,餐厅到了,他暗暗松了口气,急忙率先走出去,忽略贺钦含笑的目光。
员工餐厅几乎占据了该楼层三分之一的面积,几乎可以用“辽阔”这个词来形容,闻折柳毫不怀疑,要不是地板太光滑,他都可以在上头跑马。
“来,”贺钦向他招招手,把他带到了靠落地窗前的桌子上,一打响指,周围登时如魔术般展开四片雾气蒙蒙,不住流动变幻的光带,“坐这。”
闻折柳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摸了摸,雾白色的光带凉凉的,犹如真正凝聚在半空中的水汽,但又很神奇的能让人看见外部的景象。
“隔离装置,我经常来这里吃饭,就是因为不太会被人打扰。”贺钦说,同时熟练地在旁边一按,闻折柳眼前立刻弹出一面古银色的全息菜单,“吃什么,自己选。”
听见这句,他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饥饿,犹豫了一会之后,他点了份中餐,顺便问贺钦:“有可乐吗?”
贺钦耸了耸肩:“忘了跟你说,餐厅负责酒水的厨师是一个坚定不移的百事可乐死忠,曾经有过往可口可乐纸杯里灌满百事的黑历史。”
闻折柳:“……你们怎么发现的?”
“因为喝的人正好是个坚定不移的可口可乐死忠。”贺钦回答,出手在菜单底部一划,登时浮现出数十页琳琅满目的选项,“你看吧,想喝什么点什么。”
闻折柳随便要了一杯,片刻后,餐桌上的铃声一响,贺钦随手按开隔离装置,让侍应生把盘子端上来。
两人一边拿筷子夹菜,一边谈天。
没有杀戮,没有死亡,没有那些让人san值狂掉的非人鬼怪,就这么和贺钦坐在餐厅里,面对面地吃一顿安然祥和的午饭——即便这是置身于三重幻境中的假象,也是非常难得的体验了。
贺钦问道:“有没有想过以后有什么打算?”
有啊,当然是打算和你一起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贺钦定定看着他,暗红的薄唇微弯,唇上那粒颜色更深的小痣犹如蛇信的火光,闪烁出毒|药般诱人的性感。
“先跟我参加个舞会吧,有没有兴趣?”他忽然道,“就在今晚。”
闻折柳艰难地把胶着的眼神从那粒痣上撕开,一脸懵逼地问:“啊?什么舞会?”
贺钦眸光深邃,伸手越过方桌,以食指和拇指轻轻捏在闻折柳的下巴上,示意他转头:“看。”
闻折柳往窗外一看,只见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下起了纷纷杳杳,如梨花般不染尘世的落雪,衬着远处大片连绵的绒绒绿意,有种身处季节颠倒的水晶球的错觉。
“哈?”他惊异道,“现在是什么季节了,为什么会下雪?”
贺钦收回手,轻声说:“平安夜快乐。”
闻折柳抬眼望着他,内心五味杂陈,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平安夜……”他喃喃重复,“今天已经是平安夜了?”
贺钦说:“是的,所以我邀请你参加今晚的舞会,要不要去?”
闻折柳茫然地笑起来,不忘故意打趣他:“为什么?我们明明不熟,而且才认识一天不到。”
“忘了那句话吧,从现在开始,算上那些和投影在一起的时间,”贺钦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专注地看着他,“我和你已经认识一辈子了。”
闻折柳问:“谁的一辈子?”
贺钦回答:“它的一辈子——同时,也即将是我的一辈子。”
窗外落雪无声,恍若白鸽与蝴蝶的翅膀,从天光乍破之处漫天纷扬,亘古的钟声自群山之巅敲响,化作漫荡的星河天水,温柔宇宙。
良久之后——可能是一生,一年,也可能只有刹那短暂的一瞬,闻折柳点点头,说:“好。”
贺钦笑了起来,他拿起杯子,像是要掩饰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低头喝了一口。
闻折柳:“啊,那是我的可乐杯……”
下一秒,贺钦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僵滞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纸杯,按开墙上的隔离屏障。
闻折柳:“……怎么了?”
整个餐厅都仿佛能听见贺钦压抑怒气的厉喝:“侍应生!给我把厨子叫过来,我警告过他很多次,不要再往可口可乐的纸杯里灌百事可乐了!!”
闻折柳:“……噗。”
傍晚时分,闻折柳在n公司内为客人准备的豪华套房——天知道为什么一个公司总部的大厦还会有这玩意——换好了衣服,他不常穿西服,可为了宴会的着装礼仪,他还是再次换上了全套整洁笔挺的西装。马甲卡着少年劲瘦的腰线,领巾上别着一枚白银镶嵌大钻的雄鹿领针,袖扣也是同色的白银嵌钻,穿上外套后,宛如一名家世优渥的翩翩少年郎,几乎能让昏暗的室内整间亮起来。
助手已经在门外等他,这等于是n-star为占比达到半数的国外员工准备的年会,自然重要非常。等到春节,他们还会再为华人员工准备另一场。
“贺总已经提前到场了,”助理低声说,“请您往这边走。”
他跟着助理穿过一整条铺着猩红地毯的长廊,此刻,墙上挂着的画框已经编结了松绿和大红交织的蝴蝶结,下方还垂着圆滚滚的金铃,槲寄生和大大小小的圣诞树更是随处可见,节日氛围登时浓厚无比。他们搭乘私人通道的电梯,降落在整栋大厦的最正中间,距离地面四百多米的宴会大厅。
金色的大厅装潢高雅,偏后方高悬着一株……不,是一瀑巨大的,光芒璀璨的圣诞树。成千上万滴剔透水晶呈放射状地从穹顶上流淌下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