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的, ”丑十二松开了自己的衣领,即便来到了决胜生死的战场, 她们依旧穿着迤逦拖尾的华衣,在挽起的黑发上簪满樱花和孔雀的尾羽, 浑身摇曳着诱惑的芬芳, “每次打架的时候都会好痛好痛啊。”
“说了速战速决啦, ”子十一抽掉腰带,虽说还是少女的年龄, 然而她们的发髻都是妇人的成熟样式,露出的脖颈光洁无一丝碎发, “早早完成任务,就能早早回去, 难道不好吗?”
丑十二咕哝了几句, 少女的衣摆宛如随风舞动的花,花朵绽开了, 包裹在里面的美妙身躯也随之显露出来,绝世的盛景,可惜并没有人来欣赏这妖娆美艳的一幕, 只有噼里啪啦的火焰,和上百个强大的傀儡天神包围着她们。
姽婳将军垂下头颅,姿态羞涩如花照水,但她们光裸的肌肤下纷纷涌动着刺目的金光,甲一清叱道:“第一剑,起!”
十二柄巨大的利剑破体而出, 仿佛女孩们的身躯就是包裹剑刃的绝色剑鞘!刹那的光影,剑光甚至超越了满城燃烧的火焰,如莲花绽放在天幕下,金色的血不住从姽婳将军破碎的脊梁中汩汩喷出,濡湿了衣物,在高温中腾起血腥的蒸汽,她们也恍若未觉。她们拿着长剑,像是拿住了天罚的权能。
——诛仙剑阵,刀剑如梦的王牌绝杀。和廖冰露一样,姽婳将军也是将高阶武器和自身数据融为一体的玩家,只要还有命在,就能无视所在世界的规则制约,无拘无束地召唤出体内埋藏的底牌。
剑气肆无忌惮,像狂风猛吹,把方圆百米内燃烧的废墟都扫出了一片真空地带。姽婳将军的腰肢旋转,裙摆飞扬,恍若在烈火中翩翩起舞。这支舞蹈倾城又致命,火星纷扬如炽热的雨雪,于是她们盛大的舞姿也透出颓艳迷离的凄凉,一点都不像它凛冽清正的名字,反倒像被男子辜负的游女,在烧死自己,也烧死爱人的大火中婉转起舞,吟唱定情的哀歌,直至火舌舔舐上满面的泪光。
红天神和紫天神没有后退,她们背后的低阶天神却齐齐退避了这慑人的锋芒,这无关操纵她们的刺青,只是最本能的趋利避害。
如此美,同时如此致命的剑阵,足以令任何一个诗人或是画家创作出传世的名篇,但这里没有懂得鉴赏美的艺术家,这里只有数百失去神智的天神,她们后背的刺青在烈火里弥漫出种种奇幻的异象,猛虎扑着牡丹,夜叉与佛陀在流云中交战,看上去就像携带了千军万马。
“借助他人力量的人,最终都会被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吞噬啊。”己六叹息。
“那我们呢?”庚七问,“我们算不算借助了游戏的力量?”
“谁知道呢。”壬九轻轻地笑,“这种问题——还是等打败了敌人再闲下来思考吧!”
剑光与恢宏的幻象对撞,女孩们同时发出凄厉的狂笑!那哀艳的假象已经被彻底撕裂了,和身为鬼女的天神比起来,现在的姽婳将军更像是疯狂的厉鬼,她们的笑声像是黑夜中撕裂尸首的群鸦,亦或者是吞吐硫磺的魔龙,倘若天神还有一线神智残存,就会明白她们躲错了,她们该避让的不是诛仙剑,而是手持诛仙剑的姽婳将军。剑锋如同某种封印,此刻封印拔除,留在原地的便不再是姣花软玉般的倾城美人,而是终于脱困的天下至恶!
血与火的辉光中,天神混沌的双目倒映着死亡。
不断坠落的火团纷落如雨,闻折柳站在原地,手杖折射钻石的流光。
他的武器还被封锁着,珍妮也无法召唤,可他的神情没有丝毫踌躇的慌乱,仍旧平静如昔。
他面前站着两个女孩,左边的女孩容光如雪,凤眼清冽,右边的女孩面若桃花,朱唇似樱,她们全部穿着层叠繁复的十二单衣,花色样式与扬屋中游女所穿的都不一样。为了吸引客人的驻足,扬屋里的衣着每天都在推陈出新,几乎只保留了和服大致的形制,然而闻折柳面前的两位振袖新造,所穿皆为正统,那古雅的花纹和矜贵的仪态,仿佛她们不是以色侍人的游女,而是身份高贵的王室成员。
“你们……”闻折柳眉头微皱,眼前的两名少女目光透亮,不像是被城主操纵的样子,他决定先用言语尝试沟通,“是来拦住我的?”
“我是弥生。”面若桃花的女孩说。
“我是风花。”容光如雪的女孩说。
闻折柳警惕地看着她们,弥生是春天的季语,风花是冬天的季语,四位振袖新造,同样是以季节为名字的。
“若叶和穗波已经去面见太夫了,”弥生轻声说,“所以,我们来拦住你。”
闻折柳沉吟,他并不觉得眼前两位强大的振袖新造是不能交流的,他只是对她们的动机感到费解:“为什么?圣子想要离开阿波岐原,脱离城主的控制,如果你们尊敬她,那应该理解她的意图和愿望,就算不在行动上支持,也不用听从城主的命令,赶着去阻止她吧?”
弥生望着他,她的瞳色带着隐隐的绿,如果不是在此时此地,在大火纷飞的战场,她的美应当如生机勃勃的春天那般照亮黑夜才对,她没有回答闻折柳的问题,而是另起话题,说:“你知道吗,外来者,所有值得疑惑的问题,都因为你站得不够高,等你站到了俯瞰人间的高度,一切尽收眼底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有困惑迷茫了。”
闻折柳皱起眉头,她说:“于是我们站在高处,看见以你为中心的蛛网,连结了整座不夜城,你是反叛计划的中心,是叛军的头脑,是大火的始作俑者。”
“你是智者,而那个皇帝一样的男人,是你的后盾。”风花接着道,“他现在正在和城主交手吧?城主害怕他,你们说不定真的可以赢。”
闻折柳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直觉振袖新造在给他传递某种讯息,但她们的意图太模糊了,他分辨不出来。
“振袖新造,是为太夫而活的臣属。”
她们在大火中飞上了夜空,披带如天女在身后飘飞。
“在成为天照之前,她先是黄泉万鬼的统领之主、心爱之人,如母如神,如父如天。”
她们张开双臂,从身上滑落的十二单衣仿佛生长的活物,在苍穹中无限地蔓延出去,像一面逶迤的绮丽霞光。
闻折柳紧紧盯着弥生和风花的一举一动,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忽然听见了一阵奇异而熟悉的响声,像是某种有节奏的拍击,穿破了火焰和爆炸的屏障,响起在他的耳边。
“是……是响板?”他一怔,旋即猛地想了起来,这种乐器通常用于能剧的开场,在第三世界,在珑姬的宫殿,她便披上演员的戏服,为玩家亲自演绎了一场《海女情死》的能剧,当响板响起,人类男子与人鱼公主的情孽纠缠从此穿越了千年的时光,重新回魂于每一个爱恨难言的深夜。
现在,弥生和风花脱去了外罩的繁复华衣,其下全都穿着素白的长裙,她们没有戴能面,只有辉煌的命冕戴在头顶。黑夜是舞台的幕布,热烈的火光是照亮幕布的明灯,不知是法术,还是似梦还真的幻觉,闻折柳看见黄金的大地在黑夜中升起,碧蓝的大海紧随其后,繁盛的桃树生长,男男女女于天中撒网,捕猎美丽的鱼龙……
他反应过来了,这是阿波岐原中浮世绘所描述的场景!只是那天行走匆忙,他和贺钦没有看完浮世绘上的内容。
所以她们……是要亲手上演浮世绘的情节和内容吗?
弥生抱着风花,后者依偎在前者怀中,那姿态像是情侣,却比情侣贴得更近;像是血亲,却比血亲更加密不可分。她们的身影从幕布上浮现出来,宛如顶天立地的神明,风花从弥生的怀中脱落出去,鲜艳的黑发披在白裙上,眉心点着不谙世事的朱红。
弥生于是摘下头上的日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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