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尔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愣愣的,似乎在思考中,好像一直没能反应过来。我心里那个气啊,“笨蛋,彪子……”,所有形容呆瓜的词都在我脑子里走了一遍。韩庆还是一副傻样,我连连摇头:凯子就是凯子,笨得没治了,我当时都有把一把扑克摔他头上的想法。
不知道有多少把了,最后他总算反应过来了,开始注意我了,我心里叹口气。他配完牌不去看场上,直接来看我的扑克。我看他眼神过来,就偏一下扑克的角度,让他看到我最外边那扑克是几。
几乎把把都能对得上,他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大约是实在忍不住了,把牌九都扔到桌子上,大声问我:“你怎么知道我的牌头?而且次次都知道?”我没想到他忽然发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看样子他要找我好好理论理论,压根没去找他朋友的原因。
我当时就笑了,头回遇上天生的凯子。我心平气和地说:“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复杂,最好让你这个好哥们给你解释解释,我想只有他最能解释得明白。”说着我拿手指了指良子。
良子当时就把钱摔到了桌子上,作出一副很无辜很恼火的样子,瞪着我说:“什么,问我,你他妈的怎么个意思?你小子别乱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是不是活腻味了。”还用手指着我的鼻子,一副挑衅的架势。
说着还要过来揪我,我低下眼看着鼻尖面前的手指头说:“我很讨厌别人用手指着我的鼻子。”
他很激动,大喊:“我就指着你怎么了?我还要揍你,我操你妈的。”大鹏也跟着喊了起来,说:“你一个看眼的(指看热闹的人)来这里掺和什么?想捣乱怎么地?知道不知道这个局是谁支起来的?知道我们都什么关系吗?没事给我滚开,想找揍就说一声。”估计他还不知道我在这个局里是什么角色。
他们一吵,当时这个牌九局就乱了。
我那朋友开局引人来玩,当然是在当地吃得开的人物。他一般不在,搞几个哥们来这里看场子防止别人闹事。那几个哥们一看这边乱了,就过来站到我身边,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你先叫大家安静下来,这样吵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不明白。我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其中一个很凶的叫小艾,在当地也是一个很响亮的狠角色。他说:“都给我老实坐好了,听三哥说,三哥没发话以前,谁也不可以离开,谁也不可以说话,都把嘴给我闭上。”
那个良子可能认识小艾,就说:“小艾,你得给我做主。”说着又跟韩庆说:“这小子怎么个意思?操他妈的。”那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艾看看我,我也扭头看着小艾说:“好像有人在骂我。是不是听错了?”
小艾一听这话,过去一把就把良子揪住,抓住他的头发几记直拳连续招呼在他脸上,良子脸上当时就开了花。大鹏想拉架,站起来说:“艾哥有话好说,别打。”正要动,被另一个看场子的人拿刀架着,乖乖坐下来。那人说:“没叫你动,老实坐着,再动就捅了你,你信不?”大鹏连说:“我信我信,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说着老实坐了下来。
小艾把良子压在椅子上,让他摆正姿势坐好,说:“三哥叫你说话了没?一点规矩也不懂,还敢骂三哥?你小子活腻歪了?”良子被揍了一顿就不出声了,只顾着低头擦脸上的鼻血,他脸也花了,眼角也打破了,看来小艾这个家伙拳头挺狠的。
我看场面基本都控制住了,就把韩庆叫过来,“你输了多少?”
他说了个数字,我跟他说我怎么知道他的牌头,他好像还有点迷糊。这人怎么这么笨呢,我又问他:“我知道了也没有押钱上去,你说为什么?”我就比量了良子的动作给他看。
好一阵,他终于明白,看了恍然大悟,特别生气,想过去打良子,被我一把拉住,递了眼色给小艾,小艾从大鹏包里把钱全部拿出来,放到桌上。我问他:“桌上这些够不?”
他挺老实,简单点了一下,说:“够了,还富余。”
我说:“那好,你输了多少就在那里拿多少,剩下的放桌子上。良子和你入股的钱就都算你赢的了,他输掉的钱不算是你俩股份,让他以后找大鹏算去。”
良子身上的钱也都被小艾给拿了出来,我简单看了一下,拿出2万给韩庆,说:“这个算是给你的补偿,在我这里玩竟然被人家搞了鬼,没及时发现,所以得补偿你。”
这时候有人说输了,意思是也想要点补偿。我和他们解释说:“这样出千是单向出千,不影响别门的输赢,所以不能补偿。”这些人一听,又看见小艾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没人再提了。
小艾他们把良子和大鹏按到墙角跪着,等老板回来处理。因为他们的单向出千,对另两门没影响,只是有几个在大鹏那一门扔石头的人,或多或少跟着大鹏赢了一些钱。扔石头就是自己做散家,但是没能坐上一门,只能跟着人家押钱,既没机会看牌,怎么配牌自己说了也不算,坐门的把4张牌九怎么配都可以,坐门的赢了他就赢了,输了他也跟着输。我们把这样的叫扔石头,很形象,把钱扔上去,没你的事了,看着就行了。
小艾问我该怎么办,我想人家赢得正常,扔石头嘛,也没机会配牌。赢了就是他们的,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毕竟他们不知道这里的事,要是有人知道里面的猫腻,押钱也不会东一门西一门了。
记得我说了句:“大鹏那门知道庄家的头牌而去配牌,赢的机会比较多,在大鹏押钱这一门扔石头没赢到钱的,基本都是傻瓜蛋。”大家听了都乐了,互相找着谁在那一门输了,谁是傻瓜蛋,好像还真有这样的一个人。一群人你摸他一把,我捅他一下的,都取笑他是傻瓜蛋。所有人都在笑那人,气氛就这样缓和了下来。
为了保持赌局的公平性,只有把他俩清理出去。只有相对公平的赌局,大家才愿意玩,才愿意拉人来玩,赌局才会长久。
不到5分钟,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大家淡忘,牌九局又支了起来,人们又全情投入赌博中,场面很快就火爆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房间里一群人围着赌博,兴奋得又叫嚷又叹气,那俩倒霉蛋跪在墙角等候发落。这样的场景我想在其他场合再找不出第二个来,只有在赌的地方能找得到。
很多人配牌时可能不避讳自己的朋友,往往像韩庆一样被良子这种所谓的朋友出卖;玩牌的时候眼睛向前,看着牌九,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很少观察身后的朋友;就在你专注地盯着牌九时,他可能已经通过各种暗号将你配好的头报给别家。虽然庄家有权等大家配完了再配自己的牌,但头牌被朋友报出去,别家知道庄家的头牌,追上头牌就基本保证不输钱了,剩下就等着赢了。追不上的话,就拼命地配尾牌,撵上尾巴,也有可能保本。
我那朋友回来,找个椅子坐下,很和气地把良子、大鹏叫来,问他俩想怎么办?他俩很害怕。因为我那哥们在这里名声太大了,这两个小子唯唯诺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俩出千抵赖不了,就承认了。
看他俩都说不出来,那哥们就说:“今天你俩带的钱都赔给人家,再拿5万来作补偿。还有,你们两个听着,别想着报复老三,只要你俩在这个城市里,我就能找着你俩。老三的车轱辘如果哪天被别人放了气,你俩得去给老三买新轮胎并支付所有的费用。老三如果因为别的任何事和别人起了争执,挨了跟你俩无关的人一拳,我就捅你俩一人一刀。挨了任何一个无关的人一脚,我就只找到你俩让你俩上医院去做接骨手术。今后别让我在这附近看见你俩,就是有天大的事要到附近来办,也不行,最好绕开走,让我看见,你俩保证很快就得到医院急症室报到。”这番话一出,那两个小子忙不迭应承下来。想来当时他的话没人敢去怀疑,他当时也确实可以做得到。当天这俩就把钱给赔了过来,后来他俩就消失了,我再也没见到这俩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