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一章

    昏迷中, 安娜丽塔梦到了一幅活生生的《地狱变》。

    入目所及尽是滚烫的熊熊烈焰，宛如漫天的红莲, 四处遍布着刀山油锅和凶险的鬼卒异物, 被酷刑折磨的罪人们痛苦地挣扎、奔逃，面目在绝望和恐惧中扭曲异化。画面的中央却是一个另类的、无辜的洁净灵魂，在这酷烈的景象中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来自理念世界的克里斯蒂亚诺。他被铁链困在了着火的马车里, 双眸紧闭，精致立体的面容静谧安详，超脱一切人性之恶, 却即将要被残忍地摧毁破坏了。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他, 一路走过尖刀丛林, 穿梭炼狱火海，被牛头马面投掷利器、泼上滚油，致使自己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但尖锐的痛楚丝毫不能阻止她，反而令她在殉难的快感中振奋。终于, 她得以爬进着火的马车解救恋人。

    炙热的铁链灼伤了她的手, 但她不怕痛，而以爱情赋予的力量解开了这些束缚，带着克里斯蒂亚诺逃出了地狱。

    然后, 梦境变得温柔甜蜜。

    她来到了一个光明永驻的花园, 地上有来自黎巴嫩的溪水流过，没药、桂树的香气随风迎面袭来，周围长满了凤仙花、菖蒲、番红花, 而克里斯蒂亚诺则站在园中最繁茂、最荣美的一颗果树前，拿着一朵卡萨布兰卡，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无声地倾诉爱意。

    在一道耀眼的白光中，她苏醒了。

    床边有人在看着她，她把这当作了美梦的延续，呼唤道：“克里斯蒂亚诺？”

    回答她的是噩梦中的声音。

    “错。”

    她睁开眼睛，倏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

    “是的，我。”伊格纳西奥戏弄地说，“很失望？还是很惊喜？”

    “克里斯蒂亚诺呢？！”

    “训练场。你以为我把他藏起来了吗？”

    她咳嗽了两声，怒道：“你差点杀了他……你该上绞刑架！”

    “我什么也没做。”

    “放屁！”

    “反正警察不认为是我干的。”他慢条斯理地说，“有人已经认罪了。至于我，我毫无动机，何况罗纳尔多出事的时候，有很多人证明我还在剧院里呢。”

    她顿感不可理喻：“认罪的是谁？”

    “他的某个有精神病史的极端敌对球迷。”

    “什么？我不信克里斯蒂亚诺什么也不记得。”

    “很遗憾，由于麻醉副作用，他的确出现了一段时间的记忆缺失。”

    “你……但跟我打完电话以后发短信让我去教堂的人是你！”

    “你翻翻记录，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再说。”

    安娜丽塔彻底僵住，甚至不必再做任何追究确认，就知道他必然早就做足了全身而退的万全准备。

    她恨得全身发抖，目光冰冷，巴不得马上把他活活掐死，忽而又冷静了下来，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背包。那把肋差应该还在里面。

    伊格纳西奥则在这时薄唇一弯，露出意犹未尽似的微笑。

    “不过，不管是谁干的，这么隆重的大礼，你难道不喜欢吗？十字架上的圣子，烈火中殉难的美人……多么美妙？”

    “你这个——”她暴怒，马上想拿刀，然而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才一抬头，便咳嗽得喘不过气来了。

    “别那么激动，这不利于康复。”他用关心的语气说，“你现在浑身都是伤，肺炎还在高峰阶段，而且你才刚刚流产。”

    这句话像利箭一样猛地刺进了她的心里。她浑身颤抖，失魂落魄地低下头，一只裹着纱布的手缓缓地抚向腹部。

    没有了。新生没有了，克里斯蒂亚诺和她的结晶没有了，他们爱情的证明没有了。

    “我的孩子……”她惨白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哭。

    紧接着，心中汹涌的酸楚悲伤变成了滔天的怒火。

    她冷冷地盯着罪魁祸首，突然恢复了一些力量，便立即拔掉输液针，终于取出了那把肋差短刀，拔出刀鞘，狠狠地向他扎去。

    伊格纳西奥轻松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任凭她如何使劲也无法令刀刃再靠近他一分。

    “别犯傻，安娜。”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透出清晰的憎恨：“你谋杀了我的孩子……还有，我说过了……你敢动克里斯蒂亚诺一根头发，我会杀了你的……”

    他淡淡地问：“你以为我死了，就万事大吉了？”

    她拼命发狠推进刀刃：“是的……你该去死……”

    他轻蔑地一笑，忽然起身后退了一步，她当即顺着惯性狼狈地扑倒在地，并且再也无力起身，只得握着刀，费劲地抬头怒视着他。

    伊格纳西奥俯就地蹲到她面前，视线依然居高临下。

    “过去你一向崇拜我，因为我正好是一个更强大，更坦荡的你。”他嘲弄地说，“现在，你却为了相同的理由而仇恨我，想消灭我，多么讽刺。”

    她一把将短刀刺向他的脸，然后再次被他轻描淡写地扼住手腕。

    她一边挣扎，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你……是因为你这个疯杂种差点毁了克里斯蒂亚诺，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我害死了你们的孩子？错。”他悠悠地说，“因果论之类的概念，我不熟悉。不过我很肯定，重生，拥有根本不该有的寿命，拥有一个根本不该属于你的人，还拥有一个根本不该存在的孩子……哪能有那么多毫无缘由的，违反自然规律的好事？所以，神要收回你命里不该有的东西，谁能阻止？”

    她浑身发抖，想要斥骂他的无耻，却已被踩中了隐秘的痛点，完全失去了力量。

    “拜托你滚出去……”她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想看见你，永远也不想再看见你……”

    “好吧，如你所愿。游戏已经结束了。”他笑着耸耸肩，将一件熟悉的物事塞到她的手里，“又或许还没有——不过这要看你了，剩下的部分与我无关了。”

    是项链？她对着右手怔怔地眨了眨眼。

    然而，摊开掌心的一刻，所有的神经都在恶寒中急剧战栗了起来。

    她惊惧无比，那样认不出来的东西也颤颤巍巍地落到了地上。

    “不……不……”她抗拒不已，“是你……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

    “错了。”他无比怜悯地看着她，“是因为，神就是神，她想给你什么就给你什么，同样，她想收回什么就收回什么。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现在离信仰的年代过去太久了，就算神愿意一直庇护你，也有心无力了……怎样都好，总之，面对命运，你太渺小，谁都无能为力。”

    她愈加绝望了，虚弱地质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才非要逼死我不可？”

    “对你吝啬的可不是我，是神。”他叹息了一声，“至于我，我从来都只想帮你逆天改命，让你永久性地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可惜你不领情。不过……也许这也是注定的。”

    她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她凄惨地趴在地板上，苍白的脸失神恍惚，喃喃自语道：“我永远也不能拥有美好……那为什么又要让我重活一次？”

    “不，你现在还拥有最可爱的阿多尼斯。”他竟意外地说了好听的话，“为了这个，我到今天都还有点儿嫉妒你呢。经过这件事，他甚至比以前还要依恋你了。”

    她眼中恢复了些许光彩，伊格纳西奥则在这时重新把项链塞给她，并在起身离开病房前的一刻，用怜悯的眼神对她补充了最后几个字。

    “至少目前如此。”

    她呆呆地看向手心的物事。

    ——洁白的纱布上，这块彻头彻尾的烂铜就像一颗黑心烂肺。

    即便她刚刚得到它的那一刻，千万年的岁月痕迹历历在目，其锈蚀腐化的程度也远远没有如此严重。

    她的身子似触电般抽搐，牙齿抖得咯咯作响，感觉连空气都对她不怀好意似的。

    寂静撕扯着她的心脏。她听到自己紊乱、病弱的呼吸和偶尔像炮弹一样袭来的咳嗽，脑子里天旋地转，耳边仿佛有幽灵恶鬼的尖啸之音。

    最后，她唯有把脸深深地埋进手臂里，逃避一切恐怖。

    她体内已经没有神圣的新生了，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自己。

    好冷啊……这究竟是死亡的感觉，还是活着的感觉？

    是呢，她很熟悉这样的感觉……以前，她就是与疾病、阴沉、寒冷为伍……只能徒劳地在地底仰望星空……

    一切都完了么？她的人生又要恢复原状了？短暂的美梦就这样消失了？

    上苍为何不能对她仁慈到底？她绝不会浪费神的恩宠……不，只要给她克里斯蒂亚诺，让她为他生儿育女，哪怕要把灵魂，把所有东西献祭给魔鬼，她都心甘情愿……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她无权拥有克里斯蒂亚诺吗？她无权生下他的孩子吗？

    绝望像裹尸布一样层层地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刺痛了伤痕累累的身体。

    “克里斯蒂亚诺……”她下意识地呼唤，并艰难地在地上爬行了几米，想要躲开阴影，接近光亮。

    紧接着，光终于出现了。

    “安娜！”

    听到克里斯蒂亚诺的声音，她还没想明白是不是在做梦，便从冰冷的地面上被抱起，躺到了一个温暖而强健的怀抱中。

    恶寒发虚的身体又感觉到生命的炽热气息了。

    她愣愣地仰视着她朝思暮想的那个高大英挺的青年男子，不确定地重复：“克里斯蒂亚诺……？”

    克里斯蒂亚诺横抱着她，皱眉轻斥：“你有需要就按铃，干嘛在地上爬？”

    她向上伸出一只颤抖的手，隔着绷带感受他的面部轮廓，并从手心的疼痛中确认了真实性。上挑的眉，秀丽的鼻，弓形的唇……真的是他。她顿时心潮腾涌，感激涕零。

    “克里斯……看到你真好……”

    他对她温柔地笑了，轻声说：“对不起，我回来的有点儿晚了。我本来想让你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我的。”

    她欣喜若狂，克里斯蒂亚诺则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床上，为她重新盖好被子。

    “你总算醒了，我去叫医生。”

    “不，不。”她慌忙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离开，“我不要医生，我要你。”

    克里斯蒂亚诺哑然失笑，本想劝服她，但对上她灼灼的眼神的一刻，他不由软化了下来，乖乖坐到了床边，顺势整理了一下她的乱发。

    “好吧，好吧，我等会儿再去，小女孩儿。”他调皮地挤眉弄眼，“睡了那么久，你有没有梦见过我？”

    眷恋和惶惑同时从她秋冬色的眼睛里流泻而出。

    克里斯蒂亚诺的出现令她飘飘然，可又扩大了她心中茫然不安的空洞。失去这个孩子，是因为神的力量离她远去了，一切都要逐渐恢复到前世原有的样子，那克里斯蒂亚诺……？她不可抑制地开始发抖。

    “怎么了，安娜？”克里斯蒂亚诺紧张地问，“身上还疼？还是不舒服？”

    她及时闭紧眼睛，放空头脑，强迫自己若无其事。

    无论如何，克里斯蒂亚诺还在她面前一秒，她就不能失控。

    “我没事。”她虚弱地笑笑，“还有……我当然梦见你了。”

    “是吗？内容是什么？”他坏坏地挑起一边的眉，“一个春梦？”

    她俏皮地问道：“如果是的话，你愿意让它成真吗？”

    紧接着，她又叹息了一声：“啊，你不用回答我了。我现在病歪歪的，还全身是伤，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不，才没这回事。”克里斯蒂亚诺拉住她的手腕，“你一直都那么美……尤其是现在，我看着你，就看到了一个受伤的天使。”

    安娜丽塔回望着他，想要继续同他轻快地调情，余光却忽而瞥到了地上的烂铜，心中的恐惧霎时难以平复。

    她很快又感到，她支离破碎，空空如也的身体迫切地需要什么东西填充——毫无疑问，那就是克里斯蒂亚诺。

    “那么，要了我吧。”她鬼使神差地说，“如果我现在还不难看的话。”

    克里斯蒂亚诺愣了愣，而后安抚地一笑，俯身轻柔地吻住她的嘴唇，久久地停留、缠绵。滋味很好，但她知道这与激情无关。

    然后，他松开嘴，轻抚着她的脸庞，低声说：“我求之不得……但医生特地提醒，哪怕你的烧伤和肺炎都好了，你也需要休息够一个月才能过性生活。”

    “一个月。”她苦笑了，无力地倒回枕头上，“你可以直说……这次是因为，我失去了孩子，子宫内膜需要恢复，对吗？”

    然后，她的眼神变得空洞呆滞，浑身虚飘飘的，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在空气里蒸发消失：“神能不能清楚地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明白。”

    克里斯蒂亚诺怔住，眼睛很快湿润了。

    他赶紧转过头掩饰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尝试予以抚慰。

    “安娜，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他竭力强忍哀伤，声音却还是渐渐染上了哭腔，“我们还年轻，以后肯定会生好多好多孩子的。”

    他的哭音立即将她从麻木的状态中惊醒。

    她看向克里斯蒂亚诺的一瞬间，蒙蒙泪光便溢出了他那双美丽的棕眸。

    “对不起，对不起。”克里斯蒂亚诺马上伸手擦拭，并试图强颜欢笑，却怎么也无法制止泪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滑落，“你知道吗？小克里斯蒂亚诺也很想念你，我明天就带他过来……然后，我们一起问他将来想要几个弟弟妹妹。”

    她的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心便已本能地揪起，立刻伸手为他拭泪，任泪水沾湿绷带，渗入手中带血的伤口。“别哭，克里斯。”

    他难受地抿紧嘴唇，眼睛红红的：“对不起，你该比我更难过……”

    在强烈而深切的爱怜之情中，她暂时地忘记了项链，忘记了命运，忘记了所有的惶恐悲痛，满心满眼只有他晶莹的泪水。

    “上帝，我不该害你哭，都是我的错……”她疼惜地捧起她的脸庞，条件反射地开始责备自己，“如果不是我……或者如果我能谨慎一点，你就不会差点被火烧，还失去了一个孩子……”

    这起了反作用，克里斯蒂亚诺一下子失声痛哭了起来。

    “不，是我自己不够小心，才惹了这种大麻烦。”他抽噎着说，“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受伤，不会流产……从你爱上我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令你遭罪……以前是因为我没法回应你对我的感情，现在又是因为你要救我。”

    “不……不……”她懊恼地摇着头，“你不明白……”

    紧接着，在克里斯蒂亚诺的抽泣声中，一个闪念忽然击中了她，回答了她刚刚对上苍发出的诘问——她既然有幸得到了克里斯蒂亚诺，就该令他永远无忧无虑地在阳光下放声大笑，可她却害他哭了好几次，还对他有过那么多阴暗的念头，所以神才会警告她，惩罚她。

    安娜丽塔豁然开朗，一时心神激荡，想哭又想笑。她看着那条锈痕累累的项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懂了……”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她握紧他的手，毫不在意疼痛，目光执着恳切，如飓风中不移之叶。

    “我曾以为我已经为你做到了所有，但不是。”她郑重其事地说，“从这一刻开始，我要变得正直、高贵、宽容，以便匹配你；我要用尽生命中的每一滴热血、每一丝心跳来保护你，珍爱你，为你抵挡所有困苦忧愁；我要把我微薄的才能，我对信仰的忠诚，我心的热度全部奉献给你，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克里斯蒂亚诺完全呆住，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无辜的棕眼睁得大大的，看上去既惊讶，又感动。

    “安娜，你已经做到了。”他擦干眼泪，微微一笑，“我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是的。”

    她欣慰地松弛下来，又问道：“所以，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然后生好多好多孩子的，是吗？”

    克里斯蒂亚诺不说话，默默低着头，浓长睫毛形成的圆弧一颤一颤的，好像有些羞赧。

    “我是你的。”他终于轻声说，“全部是你的。永远。”

    她快活地发笑，亲吻了他的嘴，然后和他紧紧相拥，令炽热的爱意在彼此的血液里奔涌燃烧。

    “你是我的。”她喃喃地重复。

    ……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日记。

    今天，我总算出院了，也可以写字了。

    我每天都在默默哀悼我的第一个孩子。在我一直以来的期望中，她是个像爸爸一样完美的女儿，我梦见她和小克里斯蒂亚诺一起玩闹，一起叫我妈妈。醒来以后，我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但这些我都不能表露，否则会让克里斯蒂亚诺也伤心的。

    好事：我身上没有留下任何难看的伤疤，就连掌心的瘢痕，在磨皮之后也不那么影响美观了。我终于可以和他做`爱了。”

    ……

    “关于未卜的命运，我虽然有了个乐观的假想，但这在安静的时候总会失效，然后恐惧就会伴随着流产的悲痛一起侵袭我。于是，我把项链锁在了首饰盒里，不敢看它，不敢想它，否则我随时会失控。

    伊格纳西奥再也没出现过，那个替罪羊进了精神病院，克里斯蒂亚诺也没有再继续追究，整件事似乎告一段落了。我有过为克里斯蒂亚诺报仇的念头，但我一想与那个人相关的事，那些对未来最可怕的想象就会莫名地随之出现，于是我不敢再想。我只能祈祷他可以真的就此消失。

    克里斯蒂亚诺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必须尽一切可能让自己的头脑被别的事占据，以免为腐朽的项链惴惴不安，以免为我想象中的女儿而痛苦。但书本不行，音乐不行，画画也不行……现在，我决定再学一门语言。”

    ……

    “我真该早点学汉语的……啊，投入于新的知识，新的世界观里，我总算基本无瑕战战兢兢，也无瑕为痛惜我失去的骨肉了。除此之外，我又和克里斯蒂亚诺一起去了马努埃拉的医院看望孩子，并和他医院参与了定期献血。

    我和剧院的合约到期了，我没同意再续，也不打算再上舞台。我只想健康`生活，调养身体，享受艺术情趣，享受爱情与美好，专心照顾小克里斯蒂亚诺，然后为我的爱人生孩子。

    学习，做善事，爱他。学习，做善事，爱他。非常完美。我想当我鼓起勇气打开盒子的那天，我就会看到那条项链像以前一样了。

    明天又是国家德比了。我记得很清楚，这是经典之战。是从这一天开始，克里斯蒂亚诺成为了诺坎普的噩梦。

    我告诉他，他一定会打入制胜球，他就对我笑了。好美啊。”

    ……

    西班牙当地时间4月21日20:00，2011/12赛季西班牙足球甲级联赛第35轮，皇马做客诺坎普球场，对战巴萨。

    在这场焦点之战中，皇马并不被看好，因为这三个赛季足足十四次的交战中，皇马仅在去年国王杯决赛中由c·罗纳尔多头球绝杀取胜了一次，皇马近六次做客诺坎普，更是两平四负未尝胜利，交手记录可谓难堪。

    安娜丽塔却是预知了结果，自踏入球场的一刻起就面带微笑，期待克里斯蒂亚诺天神下凡的精彩表演。现场转播镜头里，她的笑脸分外抢眼，以至于某位解说员调侃称，她必然对罗纳尔多射门的实力深有体会，所以信心满满。

    比赛开始后，她的视线却紧随着克里斯蒂亚诺，眼里没有足球，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整个世界都凝缩在了那个峭拔出众的七号背影上。

    第十六分钟，迪马利亚开出角球，佩佩远点小禁区边缘力压阿德里亚诺头球攻门被巴尔德斯勉强救下，普约尔未能及时解围，赫迪拉铲射入空门，皇马取得领先。

    美凌格们欢欣鼓舞，她却在神游天外。

    过去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爱情在旁人眼里不会具有追星以外的意义，因而她拒绝在任何人面前泄露一分她对克里斯蒂亚诺的迷恋，每当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克里斯蒂亚诺踢球时，她也总将音量调到最小，更要在比赛的进程中苦苦强忍激动，不发出任何过分的声音……但这场比赛中，她控制不住地在家里大声尖叫了，以至她不得不解释为是看恐怖片的结果。

    不过这回，作为克里斯蒂亚诺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可以在全世界面前无拘无束地大叫庆祝。

    第七十分钟，梅西连续突破吸引多人防守，伊涅斯塔脚后跟妙传，特略、阿德里亚诺、桑切斯门前连击，卡西利亚斯连扑三次，最终桑切斯还是在补射被扑出后快速将皮球碰入大门，巴萨扳平了比分。

    皇马球迷揪心叹气，她却高兴地笑了——终于要进入罗纳尔多时刻了。

    三分钟后，克里斯蒂亚诺的个人秀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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