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再次确认大姑娘虽然伤了身子,但是性命无忧,这心堪堪放下,马上就开始问起另一件事情来。
“你觉得这事另有蹊跷?”二老爷问江太医。
江太医答道,“大姑娘这症状并不符合我配的药,我瞧着倒更像是另一种药和我的药相冲。”两种都是药性温和的打胎药,但是混在一起,那就不仅仅是打胎而是催命了。偏偏前一种药,见效缓慢,若是早点发作,江太医就不会给大姑娘用药,哪怕换另一种药,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说话的时候神色难掩惭愧。
二老爷狠狠的一拍扶手,“是谁擅自给妍儿用药的。”
老太太被二老爷惊得松了手上的佛珠,她的是符水,可不是什么打胎药,那是符水!这心却平静不下来。
二老爷看了眼老太太,垂了垂眼,又对他专门派来伺候大姑娘的常德家的问道,“妍儿今天用了什么?”
“大姑奶奶早上用了老太太送来的人参粥,不过大姑奶奶反胃又吐了些出来,奴婢还未送去浆洗房。午时吃了两块酸枣糕,剩下的酸枣糕也在桌上。”细究起来这话对老太太很不尊重,是把老太太当成嫌疑人来看了。不过常德家的是二老爷奶娘的女儿,丈夫也是二老爷身前的得力人,这心自然偏着二房,对偏心眼的老太太便有些看不过去。
老太太猛地站起来,指着常德家的疾言厉色,“混账,你的意思是说老婆子会害自己的亲孙女的不成,简直一派胡言。”又对二老爷冷笑道,“老二你莫不是要去验毒不成?你也认为我会害妍儿不成?”
二老爷握了握拳头,语气平淡,“儿子自然知道母亲是不会伤害妍儿的,就怕宵小之徒趁人不备使坏,妍儿险些丧命,我这个做父亲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实在妄为人父。”又掷地有声道,“这事必须查,仔细的查,谁也不例外!”
不管厅里母子两是个什么局面,外面二老爷的人已经开始动作,首当其冲的便是厨房的人,自然那痰盂和酸枣糕也没有落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担心什么,什么就成真,老太太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的,大姑娘这次打胎本该丧命,多亏她的符水才险险保住性命,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在老太太还在绞尽脑汁逃避现实的时候,胡妈妈突然跪在二老爷面前,痛哭出声,“是老奴想求菩萨保佑大姑娘平平安安,于是背着老太太偷偷把符纸烧了掺在给大姑娘做的粥里,是老奴被猪油蒙了心才铸下这等大错啊!”说完,便朝着红檀木桌角撞去。
老太太这次是真的好心办坏事啊,鸿道婆那么神通,她们两真的以为那药能救大姑娘,却不曾想反而害了大姑娘。
为着刘家,为着六房,老太太已经和长房二房相敬如冰了,加上这事,就该形同陌路了。主仆五十余载,她不能眼看着老太太落得老国公这般的下场。
她留在老太太身边,妹妹被陶刘氏拿捏着,少不得要受她驱使,怂恿老太太做一些惹怒长房二房的糊涂事。长房二房才是老太太真正的依靠,这谁都知道,但是老太太和她身边人都不知道离心离德的长房二房就不再是老太太的依靠了。
偏偏等她确认自己时日无多,才幡然醒悟到这一点,她都没来得及寻到合适的机会劝老太太。
江太医上前一探鼻息,叹息的摇头。这胡妈妈倒是忠仆了,胡妈妈一力承担所有,而且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认罪。
虽然事实上谁都猜到这是老太太犯得糊涂。
看着穆然老了十余岁的老太太,哆嗦着手晃着胡妈妈的尸体。有了这个台阶,二老爷自己也会更愿意相信是胡妈妈所为而不是老太太所为的。何况虽不知事情具体如何,但是他们也都相信老太太是真的没有存害人之心。
二太太木然着脸,站在门口看着老泪纵横的老太太,是啊,她是生母,做错了有什么关系,便是她的妍儿死了,老太太也能活得好好的,大不了就是在佛堂里待几年,几年后,等她的妍儿尸骨化成了灰,老太太照样能出来风风光光做她的公府老太君。谁让她是亲娘呢,母子几个共患难过,相依为命过,所以老太太才敢这么得寸进尺,有恃无恐。
如今她的妍儿只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罢了,老太太只要哭一场就什么事情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