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笙一开始就在骗顾玉青。
如果说第一次相遇,是一场意外,那么后来的一切,都是阴谋。
顾玉青在刑部大牢里如遇五雷轰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珍爱无比的女子,竟然是个男儿身。
章家从没有什么小姐,只有一个弱冠之年,容貌绝丽的儿子。
燕王的人早就想对顾家下手,可用了许多方法,怎么也不得其门。唯有那一次,顾玉青偶遇了沦为戏子的章平笙,动了心思。
燕王的人如何狡黠,立时下了套,等着顾玉青上套。
燕王的人告诉章平笙,只要他能迷住顾玉青,帮助燕王达成目的,燕王登基之日,便还章家清白,封他侯爵之位。
章平笙自然乐意,他本是章家嫡子,曾经显赫尊贵,要不是被黄子澄诬害,如何能跌入泥潭,沦为戏子。
这几年,为了保命,他不得不做女儿打扮,就是为了博那些贵人一乐,容他一条命。他的仇,怎么甘心。
圣旨下来的很快,顾玉青被判斩立决,顾家满门抄斩,就连不过五岁的幼妹,都未能逃过一劫。
至此,顾玉青依旧执迷不悟,想要见一面章平笙,当面问问他真与假。
可章平笙的目的已经达成,早已人去楼空,而燕王,已经大军压境。
五时三刻,顾玉青被押上断头台,在众人的指点唾骂声中,断送了性命。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章平笙的影子,这个他为之疯狂的女子,不,男子,就那样立在人群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人头落地。
刽子手举起屠刀,顾家的人一个个丢了性命,父亲,祖父,母亲,姐姐,叔父,兄长,这些人,一个个都死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何依依听完这一切,久久不能平息,半响,她小声开口道“那...那章平笙呢?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余姬垂眸一笑,语气嘲讽“自然是得偿所愿,封了候,恢复了章家的荣耀。”
“怎么会这样?他做了这样缺德的事,玩弄了一个人的感情,怎么还能快活一生?”何依依不忿,越想越觉得章平笙无耻可恶。
庄睿轻叹一声“历史的故事,说不清的。你觉得他错了,可在燕王看来,他是功臣。”
是了,成王败寇,历史从来是胜利者书写。
何依依不悦,想了想道“那他今生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害这些人?还非要想着做女人?”
“这是惩罚。”余姬放下茶杯,缓缓道“章平笙一辈子用女装欺骗伤害了不少男子,他死后,地府便让他种了心魔,无论几辈子,他都想要成为一个女人,可无论几次转世,他都只能是男人。”
“求而不得,这才是最痛苦的事吧。”庄睿闻言,看了眼余姬,神情几多复杂。
何依依却不依不闹“什么呀,我觉得便宜他了。你看看,他为了自己的欲望,又害死了不少人,那些人,才是真无辜。”
余姬但笑不语,沉默不再接话。
时间差不多,三人一起回到警局。再次审问,章平笙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他从别人那里得知了余姬,本想去求余姬帮助自己实现心愿,不想余姬拒绝了他。他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一个黑衣人,说能帮他实现心愿,但是,要他付出相对的代价。
只要能得偿所愿,要他的命都可以。
章平笙听说只是让他引诱别人自杀,摆下六芒星阵图便可,稍稍犹豫,便点头了。他的执念已经成魔,如果不能实现,他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他按照黑衣人给他的名单,一个个接触受害人。得知他们的痛苦,一边诱哄他们去南屏寺问来生,一面告诉他们,要如何死,来世能投个好胎,得偿所愿。
那些人哪里知道,这个阵不是为了让他们如愿,而是为了收集他们的魂魄,帮助章平笙获得转世为女子的目的。
“你是怎么让他们听从你的话?”庄睿问。
“那人给我一瓶香水,说这个香水能帮着催眠,让他们增加自己的怨恨悲哀,心甘情愿去死。”章平笙面无表情道。
“情谜?!”庄睿问。
章平笙点头,继续说作案经过。
为了让效果更逼真,章平笙不会让他们立刻就去死,而是按照那人的要求,连着催眠三天,让他们求死的意志坚定不移。
等到第三日,那些人梦游一般来到公园里,套上绳索,上吊自杀。
“是你拿走了那些垫脚物?”庄睿问。
章平笙却摇摇头“不,没有垫脚的东西,那就是一个活扣而已。”原来章平笙将绳索用一种特殊的扣法,一端绑着旁边的树,一边掉在树枝上,等到死者一挂上脖子,绳索的活扣自然收缩,将人拉起,吊死受害人。
这样,不仅让验尸检查不出其他人为的痕迹,也不会在犯罪现场留下章平笙的痕迹。
可偏偏是这一点,让庄睿开始怀疑。
“那个帮你的人是谁?”庄睿问道。
章平笙摇摇头“我不认识他,我只知道,他叫林城。”这一点,他没必要撒谎,那个人来无影去无踪,每次都是他来找自己。
庄睿瞳孔微缩,冷笑一声,又是林城。看来,他已经到脸上苏城,并且跟自己杠上了。
案子的情况基本交代,除了林城,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庄睿问完话,叫来老罗,准备将人送到看守所,等待审判。
余姬等他问完案子,也录完口供,可以离开。
庄睿送余姬出门,两人走到大门口,余姬笑笑“庄警官不必再送,我自己回去就好。”庄睿却不肯,笑道“那有管接不管送的,我还是送你回去才放心。”
“不必了,庄警官.......”
砰的一声,警局高楼上掉下来一具尸体。门口的人都吓的惊叫,余姬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神情恍惚几分。
庄睿赶紧跑过去探看一下,已经气绝。老罗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这...这小子说..说上厕所...没想到怎么就.....”怎么就跳了楼?!
余姬抬头,看一眼高高的楼顶,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庄睿大约也见到了,带着老罗飞奔而去。
余姬看着残破不堪的尸体,在一群神色惊慌,不知如何是好的人里,显得无比镇定。
她木然着脸,淡淡道“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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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平笙喝的大醉,躺在桃花树下,看着满枝头的桃花,笑的癫狂,下人将酒放下,不敢多言,小声离去。
看着手里的信笺,章平笙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哭出声来。
那是在顾玉青临去前放在他的卧室内的,那个愚蠢的男人,怎么能写下这样的话。
“平笙,这一去,不知凶吉。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其实,我早知你是男儿身。你自认为藏的很好,我心里也不戳破。我知道你定然有所无奈,可是,那有如何?”
“我顾玉青爱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人还是妖,我都认定你了,所以,平笙,你可愿意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这个蠢货,为什么要这样爱着他,他只是利用他罢了。
他章平笙如何会爱一个男人?
可是,可是就算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为何,为何还是不快乐?
几年后,章平笙死于饮酒过量,临死前,他拿着顾玉青送他的诗文下葬。
顾郎,来世,我生为女子,嫁与你,生生世世与你相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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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延敲完最后一下木鱼,收了佛珠,准备就寝。一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黑影。他大惊“谁?”
那人从暗处走来,目光玩味冷寒“大师,好久不见。”
智延大师惊悚,忍不住退后一步。“你怎么来了?”
那人笑笑“主人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你做的很好。”说着,将一样东西扔了过去。
智延伸手接住一看,顿时紧张起来“你...你们找到她了?!!”
那人呵呵一笑“当然,不然这玉坠怎么得来。”他上前两步,打量智延一番,啧啧添唇,可惜了,上好的魂魄,要不是主人吩咐,他早就吞噬了智延。
在智延紧迫的目光下,那人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只要你办好主子的事,他必然会让你得偿所愿。”
直到那人退入暗夜中,智延才恍然坐在椅子上。摸着手里的玉坠,苦笑呢喃“宛儿,宛儿,你到底咋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