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沈昼叶导师的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
那道伤疤,在夺目阳光之下,看上去像一道擦不去的月亮。
…………
……
时间倒流十年,2008年10月,傍晚。
十五岁的沈昼叶回到家时手脚冰凉,手里还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
——那是她第一次被勒索。
那些人大约是看这个女孩儿生得细嫩漂亮,又有点学霸的呆,非常好调戏,本来骂她两句就完事儿的事情,这群人硬将她堵在角落里,把她钱包里那百把块钱的饭钱全拿了出来,甚至还翻了一遍她的书包,翻出了包卫生棉条。
——卫生棉条。
那些人说得不堪入目,其中人拍了拍沈昼叶的脸,哈哈大笑着说,小美人,你如果想当哥的女朋友,哥就把这点东西还给你。
沈昼叶哆嗦着抱着书包,小声道:“妈妈,我到家了。”
沈妈妈正在厨房热饭,看到女儿回家,先是探出头笑了一下,问:“宝宝,今天课上怎么样呀?”
沈昼叶笑了笑:“很好呀,大家都很友好。”
沈妈妈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嗯——那当然啦,我家宝贝这么乖,谁会不喜欢呢?来,放下书包开饭了,妈妈今天试着炒了西红柿炒鸡蛋。”
沈妈妈什么都没有发现。
沈昼叶拍了拍脸,努力笑了笑。
她听见厨房里传来的翻炒的声音,又看见五斗柜上爸爸的照片,终于把书包放在脚边,在桌旁落座。
沈昼叶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从小就被父母保护得好,沈爸爸总是坚持接送宝贝女儿上下学,加上她家周围的治安并不太差,这居然是沈昼叶第一次遭受流氓的骚扰。
可是她不愿意让妈妈担心。
她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加上这一点了。
十一假期几乎没出太阳,阴雨连绵。
沈昼叶一天天去上课,坐在陈啸之的身边,总算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冷暴力。陈啸之干脆连装都懒得装了,上课时有时直接去找他认识的新朋友去坐,反正不愿意靠在沈昼叶的身边。
沈昼叶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
——但是被讨厌总是难过的。
所幸梁乐有时嫌后面看黑板看不清楚,搬到前面来,和她坐同桌,令沈昼叶避免了不少尴尬的情况。
陈啸之看到沈昼叶有了和她坐在一起的人,甚至还会变本加厉。
沈昼叶从回国之后一直不快乐,也快乐不起来,尤其是那天被抢的还是她的零花钱,是包含饭费在内的。沈昼叶同学回国之后积蓄为0,不告诉妈妈的唯一结果,就是没饭吃。
这对于一个正长身体的青春期少女,称得上是毁灭性打击……
梁乐在课上悄悄问她:“你那个同桌怎么回事?”
那时候陈啸之刚从梁乐屁股后头拿完《力学基础》,临走连句话都没说。
沈昼叶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觉得他就是单纯的讨厌我。”
梁乐:“……”
“我说句实话,”梁乐想了一会儿,犹豫道:“直男一般没有这种心思,我认识的直男里把鞋看得比女生重要的大概有20%,这群人和女生唯一的交集是,要么就是问女生借橡皮,要么上着课突然问女生要一张湿巾并疯狂擦自己的鞋底。”
沈昼叶想了下,严谨道:“这个数据在社会学角度上是可以信赖的。”
梁乐双重确认:“美国也这样吧?还有35%男生沉迷星战魔兽世界,下课除了他们的装备和他们的叼比操作之外不会聊别的,你同桌显然没到沉迷的境界。”
沈昼叶沉吟片刻:“还有38%左右的男生脑子是用篮球做的。”
梁乐认可:“这群男生上课翘课打篮球,下课还是打篮球,在平地走路都要突然跳起来扣篮,差不多是一只大猩猩。显然和你同桌不太一样。”
沈昼叶同意:“学长真厉害!所以那我们还剩下……”
梁乐彬彬有礼:“我们还剩下基佬。”
沈昼叶:“……”
原来是这样!以下结果瞬间变得显而易见——沈昼叶含泪道:“我懂了!陈啸之以为我在抢他男人!”
梁乐:“……”
“这也太扯了,”沈昼叶烦恼地说:“我一向对谈恋爱很拒绝的,也没对任何一个男生流露出‘我可以’的信号,他怎么才会从我身上感受到危机……”
梁乐难以置信:“…………我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你怎么才能得出这个结论?”
“哈???”
哪里明白了?
梁乐曲起手指在沈昼叶额头上使劲儿一敲:“姓陈的和这推测有半点沾边么?”
沈昼叶难道这不是唯一解吗,然而梁乐力气确实不小,她捂住额头哭唧唧:“难道这不是唯一的解答吗噫呜呜学长我头好疼……”
梁乐恨铁不成钢:“他这是显而易见的报复心理,你推测不出来?这是被前女友冷酷无情地一脚踹开之后产生的应激反应,看到以前喜欢的小姑娘在他面前天天晃悠,日子过得比他滋润十万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薅其毛……你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和他有过一段吧。”
老师在上面巴拉巴拉地讲课,像是最透明的背景音。
十五岁的沈昼叶看了一会儿梁乐学长,又看了看陈啸之的背影。
接着,她充满迷茫地开了口:
“我哪晓得。我到大大上个周之前都不认识他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