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所谓生日聚会, 还是有父母坐镇的那种, 自然是没法觥筹交错的。
不过就是同学们聚在一起吃个饭, 唱个生日快乐歌,完事了可能带着相熟的同学去唱个k, 然后在十点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聚会而已。
城市华灯初上,朦胧黑夜灯红酒绿。
沈昼叶与魏莱坐在一处——她以余光偷偷看了一眼陈啸之,陈啸之坐在另一个桌上, 与他那群朋友坐在一起, 背对着她, 纸灯的光落在他的身上。
沈昼叶:“……”
陈啸之的背影非常挺拔,肩宽腰窄,结实而修长的胳膊往椅背上一搭, 没有一丝要回头看她的迹象。
魏莱好奇地凑过来,问:“看啥呢?”
沈昼叶看着陈啸之的背影,摇了摇头,问:“这些男人都这样吗?”
说着, 还一声叹息。
魏莱:“……?”
沈昼叶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西湖牛肉羹, 嘀咕道:“你以为他专门来看你,结果他其实只是过来陪朋友,来的时候还满脸不情愿。”
“……你是说陈啸之啊?”魏莱憋着笑道:“你也太直白了吧?”
沈昼叶一愣:“是他啊。……我直白吗?”
魏莱忍俊不禁地说:“——直白。”
“大多数女生都会很扭捏的啊,”魏莱笑着道:“要追问很久才会坦白‘我在看他’。但是我一问你, 你就说‘是他啊’,有一说一,一点都不避讳。”
沈昼叶笑了起来, 认真地道:“我觉得没必要隐瞒。这不好吗?”
魏莱想了想,认真地说:
“——很好。我喜欢。”
然后魏莱一捏沈昼叶的脸,示意她继续吃饭。
——沈昼叶悻悻地看了一眼陈啸之不曾回头的背影,然后夹了一筷子绍酒烧就的樱桃肉,放进了自己的小碗儿里头。
她小学毕业时有个prom——即毕业舞会。毕业舞会几乎是所有美国学校的惯例,用于培养孩子们的社交能力。
在那舞会上,班上那些受欢迎的女孩儿都是有人接送的。那些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已经两级分化了——有些女孩非常受欢迎,在班上总有人献殷勤,在舞会开始前甚至会有三四个男生同时邀请她做舞伴。那些女孩将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有些女孩子则只能坐在下面啃薯片。
沈昼叶,april,是可怜巴巴地啃完薯片,还要把小蛋糕全部吃完的那一批。
在国外时,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孩,会为了沈昼叶而去一个派对。
沈昼叶看着陈啸之高瘦的背影,他穿了件深红的棒球衫,他来了之后都没和自己打招呼,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应该认命。
国外没有,国内难道就有了?
——沈昼叶你仿佛在做梦。
这世上,几乎没有不享受‘受欢迎’这一事的人。
而每个十几岁的女孩,都难免地有些温柔旖旎的幻想。
——沈昼叶也不例外。
可是她从小就与学校有一定的脱节,又是班里著名的学霸,也鲜少参与体育活动,加上隐形的种族隔阂——因此尽管沈昼叶生得漂亮,可但是却实在是班上相当没有存在感,更没有异性缘的一部分。
这与长相无关,只是身上的气场而已,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有些人就是这方面的绝缘体——碰巧沈昼叶就是。
沈昼叶曾经在prom上看着那些受欢迎的金发女孩儿挽着异性的手,也看着她们走在哪里都有人照顾,有人给这些女孩开车门,有人在她们的课本里夹情书,她们如果抱着很重的东西走在街上,总有人会去帮这些姑娘搬一下重物。
可是沈昼叶一般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她太呆,话不太多,身上还总挂着个书呆子的称号,尽管和她熟悉起来后她是个很娇的女孩子,但是她展现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的,一直是一个聪慧而有点天然呆的学霸形象,还特别乖。
而这种形象,在别人眼里,是很透明的。
——再漂亮都不行。
……
十五岁的沈昼叶叹了口气,一方面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另一方面觉得自己惨,只得像自己小学毕业舞会时看齐,埋头吃桌上的小菜。
魏莱这生日办在了一家苏菜馆里,大厨应是苏州人,做松鼠桂鱼很有一手,其他菜也非常好吃。另有许多清口小菜,还有不少甜点——沈昼叶看中了那碗淋了酸奶的水果切,打算吃完醋鱼就去舀一勺酸奶吃,当饭后甜点。
下一秒,他们班上一个男生过来,在魏莱这一桌上敲了敲,指着那盘没动过的果切问:“老魏,你们这果切还吃不?不吃我拿走行么?我女朋友想吃。”
“……,”魏莱眯着眼睛看了下,大概是以为沈昼叶不打算吃,而桌上也没有别人,便干脆地道:“不吃了,你拿吧。”
沈昼叶:“等……”
她还没说完,那男生就拿了沈昼叶原本想去挖一勺的、淋满酸奶的果切,直接离开了案发现场。
沈昼叶:“……”
靠,太没有待遇了!
小转学生捏着小勺子半天说不出话,她看了看魏莱,又看了看那个端走果切的男生,他确实是一路端去给他女朋友了,那个桌子上莺莺燕燕,人家女朋友娇滴滴的,笑起来也是甜丝丝。
那一瞬间,沈昼叶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愤。
我也想吃酸奶……为什么那些受欢迎的女孩子有酸奶吃,没有异性缘的女孩子难道不配吗……沈昼叶难过地想。不过人家确实笑得好可爱,要我也要把酸奶给她的。
下一秒钟,沈昼叶头顶上,突然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沈昼叶吃痛,而且极其迷惑,立刻捂住了头:“……诶?”
她抬头朝上看打她的人——却没看上去,一只手正死死压着她的脑袋,不爽地问:“你怎么这么挑食?”
被摁着头的沈昼叶:“……”
“——我早就想说了,”陈啸之极其挑刺地道:“沈昼叶你这种吃肉就要剔掉肥肉,吃菜不吃菜白的人,到底怎么活下来的?啊?不会被揍么?”
沈昼叶说:“……???”
沈昼叶闻到他身上还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是某种海调的古龙水。沈昼叶恍惚了一下,想起他拿请柬的一瞬间,然后呆呆地抬头看向他。
他是过来搭话的么?沈昼叶心里探出一朵鹅黄色的小太阳花,心想,他来找我说话了。
然后陈啸之漫不经心地,对沈昼叶开口道:
“——沈昼叶,物理老师刚刚给我打电话了。竞赛的事儿。”
然后他平静地说:“跟我出来。”
沈昼叶:“……”
……妈的,原来是竞赛……不如说果然是竞赛。
太真实了,沈昼叶难过地想,我果然还是那个我。
酒楼外头,东天一轮圆月高悬,行星黯淡。
黑夜里,北风割过凛冬将至时绽放的、最后的黄月季。
沈昼叶跟在陈啸之身后一路小跑。陈啸之走路时不太等人,而且他个子比沈昼叶高了足足二十公分,腿也长,走路又快,沈昼叶想追上他得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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