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言。
就连开车的刘叔, 都感觉到了后座两位大少爷的奇怪气场,不敢吱声, 连踩刹车都小心翼翼的, 不能让轮胎发出任何声音。
抵达宫慈医疗的路不长,可是,在季落的心里, 仿佛过去了很长时间。
……
车厢内弥漫着陌生而熟悉的压抑。
仿佛与十年前,那个暗无天日的阴雨天别无二致。
一口闷气憋在季落的胸口, 久久无法挥发出去。
他克制不住地幻想着各种令人恐惧的可能性。
要是这个人又患重病怎么办。
要是……两个人又要面临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永别该怎么办。
一向灵动, 总闪着亮光的桃花眼, 此刻怔怔地盯着窗外。
回想起穿书以前, 那些在临溪山故作不在意的相处, 装作根本不在乎对方各种感受,而实际心底却埋藏着各种深度的恐惧的时刻……
眼睛红了又红。
季落浅浅地吸着气, 努力压抑着眼眶的酸涩。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男人说。
说什么,这次, 你要好好治病……吗?
以前我知道你得了很严重的病,但我并没有在意?
我……这次不想让你死?
越想越沉重。
季落只抬起手, 拇指与食指张开, 按住额头休息一会儿。
但他另一只手并未松开简凌。
从始至终,一直牵着他。
仿佛如此,就能互相安慰。
而那些从未被说出口的话语,伴随着血液流淌,通过指尖的温度而彼此传递。
诉说着无言的担忧。
……
抵达宫慈医疗后, 季落拉着简凌,直接冲进宫祺言的办公室。
不同于季落经常出入的高端写字楼,医疗企业的风格并没有过于商业化,也并不冰冷疏离。
相反,医院内部大多都是温暖的色调,宽敞而明亮,令人感觉安心。
穿着白大褂的宫祺言看起来十分温和。
他抬眼看到突然造访的两位朋友,温声问:“中午好。季落,怎么了,给我发信息,还来的这么急?”
发来信息说要来谈事情,十几分钟以后就抵达了办公室。
季落俊俏的眉梢紧紧拧着,视线在简凌和宫祺言之间扫来扫去。
“给他做一套全身的检查。”季落没等到简凌说话,只能自己开口,“现在。”
宫祺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会儿,没做出任何动作。
随后和简凌的视线隔空对上。
仿佛在问,‘不是不想让季落知道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
简凌沉默片刻,看到季落坚定而担忧的眼神,半响后肩膀松懈一些,对宫祺言道:“算了。”
季落眉梢又拧紧一些,:“什么——”
“给他看吧。”简凌淡淡地继续说,“反正他总归要知道的。”
季落怔住。
心想,什么,你这回或许生病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就是不告诉我?
果然,宫祺言接下来的动作印证了季落的话。
身穿职业装的英俊医生从手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被整理完善的文件夹。
他手指很好看,季落瞥眼过去,能瞧见他长期使用手术刀与缝合线,而在食指中间勒出的一道痕迹。
年轻,精英,专业。
好像,从他这里做出的的报告,一定是最准确且最可信服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避讳什么了。”宫祺言笑了笑,将整理好的报告单分别递给两人,一人一份,手里也拿着另一份自己阅读,“报告一共70页,前三页是总结。季落,我感觉你有一些医学基础,你可以自己先看一遍。”
季落轻轻点了下头,垂眼开始快速阅读。
……越往下看,他越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逐渐停止。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袭来。
血常规,生化,免疫,肿瘤标志物,pet-ct,各项检查,列的非常详细。
文件一角的检查日期彰显着,哥哥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有一定的预见性。
季落沉默着继续往下看,可心里却难免琢磨,为什么哥哥不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我明明学医,你不问我,你干什么?
简凌是看过检查报告的,但总结与详细分析,他个人并看不太懂,所以他也没有再读什么,只是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坐着,同时默不作声地看着身边的人。
三页总结并不长,按照季落以往一目十行的水平,不需要半分钟就能扫完。
可是他这回,逐字逐句,来回来去地看,看了五分钟不止。
其中pet-ct报告分析一句话,让他盯着好久好久。
肺叶弥漫性代谢增高。
还有……
高密度影。
肺部小结节1/1(1*1cm)。
不排除恶性可能。
……建议支气管镜或穿刺活检,免疫组化进一步分型。
少年胸膛起起伏伏,偶尔一次深深的吸气,又偶尔几下浅浅急喘。
季落闭了闭眼,捏住报告单的指尖发白。
他缓缓转头,看向简凌。
“你……”季落张了张嘴,可是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合适。
徒留一个发颤的‘你’字,消失在空气里。
简凌看小朋友脸色不好,心里也出现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目光转向宫祺言:“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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