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月光女孩,多么纯美诗意的名字!党含紫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浑厚的男中音说,你当此名,名恰能称你,你恰能称名。我很欣赏你这样气质的女孩。说完,他走开了,像是随手在静谧的湖里投下一块石子,也不看那激起的层层涟漪就走了。
党含紫的心里好激动,好慰藉,从老师的话里她感受到了父兄般的欣赏,温暖和爱,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一直生活在只有母亲的单亲家庭,父兄之爱是她生活中严重的缺失。
记得小时候,妈妈骑着女式单车送她上学,坐在后座的党含紫是多么羡慕坐在前面横杠上的同学啊!他们的父亲用有力的臂膀护卫着他们,而她坐在母亲身后,没有保护没有安全感,只能死死地抓住裹着母亲瘦弱身体的衣服……
好一阵党含紫才平静下来,带着感恩的心理,把感激揉进每一个字里。那天,老师送了两本书给她,并郑重地签了名,盖了章。她接过书,禁不住轻轻地抚莫。老师也禁不住喔住她的手,热切的眼光盯着她。那一瞬间,她被一种陌生的强大电流打晕了。她没有抽回她的手,老师抱扶着她,送她到了门口……
像是做了一个梦,党含紫在学校的英语林里独自呆了好久。害怕,自责,头脑里一片混乱。她受惊了,再上文学课时,她便坐在后面自己的座位,再也不和同学调动座位,坐到前面去。月光女孩成了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不久,她惊异地发现另外两个女生容光焕发,总是崇拜地看着老师,眼中闪着迷恋、快乐、幸福的光芒,不知怎的,她的心里嫉妒忽地疯长,眼里一层层暗淡。
那天又是星期天,党含紫一个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忽然一人挡在了前面。抬头一看,是老师!老师微笑着说,你好像不愉快,到郊外去散散步,让阳光驱散你的阴霾,好吗?她又惊又喜,因为这正是她在前一刻所希望的。
刻骨风花雪月(2)
正是地菜花黄,流金遍野,阳光格外温暖和煦。老师走在田野上,生气勃勃,很有诗意。党含紫幽闭的心如绽放的花苞。
不知什么时候,老师的手和她的手握在了一起。那天,她们谈文学谈人生,谈情趣爱好。回校时,她竟然很是依依。可是,老师突然要离开学校,说是下海经商,实现自己应有的人生价值,而且是说走就走。走之前,老师约她见了一面,是夜晚,在郊外的林荫下。
对老师的离去,党含紫不知有多么伤感,一路跑去。老师穿一件浅色的风衣立在一株壮的梧桐下,见她跑来,他优雅地张开了手臂,张开浅色的长风衣。她情不自禁地心甘情愿地,像小鸟般投入了老师的怀抱。
老师的手臂将她卷起来,微笑着望着她。此时,她绝望而又幸福地发现,老师是她的情结!她喜欢他的欣赏,她接受他的教诲,甚至渴望他的主宰。她踮起脚尖扬起脸,张着红润的唇闭着扑闪的双眸,双臂勾着老师的脖子,焦急异常,焦急一吻的滋润。
不想老师此时却松开手,并试图推开她。这一松一推并没有让她恢复理,感觉羞怯,反而更令她不顾一切。党含紫叫道,不——!她的情状表明,即便那一吻是毒药,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毅然决然。于是,老师的吻就如无所顾忌,如狂风骤雨。
金老师走了,但留香唇齿,常令党含紫陶醉。她盼望着与老师之间会发生什么,因为似乎不能这样就完了呀。可是,又会有什么结果呢?没有任何承诺,只有一句:我会想你的。多么暖昧,像省略号,点点滴滴是山远水长的、想得心痛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抑或是飘渺的、捉莫不定的、似是而非的……
老师去后很久才有一封信来,说现在在另外一个小城市,才安顿好,工作节奏快,很紧张。简短的文字,像是对紧张的注解。信中虽然对她说了些鼓励的话语,叮嘱她好好生活,毕业的时候找份好工作,也因为遥远而显得飘渺。
老师的信没有留地址,这让党含紫很伤心很伤心。老师这是有意割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冷却她的热望。而这更似抽刀断水,美好的时光记忆如昨天,幸福和绝望在心中作痛。
然而,一次路遇同抄书稿的女生星光女孩刘姝婷,她告诉她,老师曾在几分醉意的情况下透露了他为什么要找她们抄书的原因:一是他喜欢皮肤白白的姑娘,一是为了试一试自己的魅力。他分别为她们取名为“阳光女孩”,“月光女孩”,“星光女孩”,结果很令他满意,阳光、月光、星光都投入了他的怀抱,他是具有超级魅力的情圣……党含紫听得浑身发冷,眉尖频跳,不知怎么回寝室的。
倒在铺上,身子如一堆瓦砾,散乱支离破,虚弱不堪。初恋的感情被欺骗,党含紫当时痛苦了好一阵子。但这个痛室友们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那时,党含紫守寡了十年的母亲突然要再婚,她一下子难以接受继父。继父姓唐,叫唐祥武,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有两个骄横的子女,母亲要维持新家便变成了人家的母亲。爱情成伤害,亲情变稀薄,她更加向忧郁里钻。为了寻找慰藉,党含紫捧起了早已抛弃的言情小说,却有一份甘之如饴的感觉。
党含紫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女孩是星光女孩刘姝婷,就是一喜,说是你呀,我都认不出来了!
星光女孩走了一条与月光女孩截然不同的道路,她参加了高考,读了大学,大学毕业那年就结了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叫宁凤鸣,在本市芙蓉镇镇政府担任文秘工作。从为她的调动忙乎情况来看,他很在乎她。
因为了这层关系,党含紫对她们夫妇更加热情,又是让座又是泡茶,如久别的朋友重逢。自然,宁凤鸣去了几分拘谨,称呼也由您换成了你,交流自然了许多,还不时开两句玩笑。
不过,在集资款这件事上,党含紫还是爱莫能助,只能表示歉意。除非,除非她去找杨成山,要求城关镇交管站对刘姝婷开绿灯,免了她的集资款。如果宁凤鸣再求的话,说不定她真会答应去找局长杨成山。
让她庆幸的是,宁凤鸣没有再求,而是说,党主任,我姑姑就这件事问过梁站长,说有个折中的办法可以解决。每年交通局对下面的交管站都有下拨经费,如果能够通过关系,市局对城关镇交管站的下拨经费增加三万或者更多,可以免交集资款。我是病急乱投医,找到了这里,不曾想碰上了婷婷的熟人。
后来,党含紫了解,宁凤鸣所说的姑姑就是副市长宁仕美的妻子文含梅的姐姐文学梅,他的母亲和文雪梅的母亲是远房表姐妹。其实,这层关系隔得很远,不说是五百年前的亲戚,至少隔了好几代。就是因为这层关系,他才攀上副市长妻子的关系,求她帮忙,才把刘姝婷调进了城关镇交管站。否则,他老婆连交集资款的机会的都没有。
党含紫担任会计中心主任的时间在七月份,而市局的下拨经费年初就定了,所以她不清楚这个政策。这个宁凤鸣,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三万块钱的下拨款,相对于整个交通局而言,那是一个很小的数目,可对于个人而言,确实一年的工资。平白无故的,凭什么帮这个忙?
如果真有这个权,党含紫帮刘姝婷这个忙还是愿意的。当年,月光女孩、星光女孩、阳光女孩在一起度过了一段人生中最难忘的日子,那可是情窦初开的女孩情怀,一辈子都难以释怀!
为了确认一下,党含紫避开宁凤鸣夫妇,拨通了副局长许建设的手机,问自己有没有下拨经费的审批权。她不直接问杨成山,一是因为心里总有个疙瘩想避嫌,一是因为许建设是主管副局长,应该先请示他。再说了,许建设肯定会把这个问题告诉杨成山的。
接到电话,许建设说,你是会计核算中心主任,当然有下拨经费的调拨权。只是有个权限,两万块钱以上的下拨经费得先请示,报局党委讨论研究后才能作决定,两万块钱以下的数目可以自行决定,然后再报我这里审批。
两万块钱以内的数目可以自行决定!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资金下拨权,党含紫心头暗喜,说了声谢谢,挂断了电话。
为了慎重起见,党含紫没有马上把意思明确地告诉宁凤鸣夫妇,而是说,你们先回去,这个事我肯定会放在心上,尽最大努力帮你们办好。宁凤鸣夫妇听了,自然是千恩万谢,带着喜悦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