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是愉悦犯吧,曾经有过科学调查,愉悦犯的孩子会遗传父母的犯罪基因,不管小时候多么痛恨身为罪犯的父母,长大后都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大山的话,肯定也很容易受到鲜血的诱惑,即使穿上了警官的制服最后也沦为罪犯了。”
[真恶心啊。]
北条忍不住想[真恶心啊,官员。]
解修师让北条保护这个人,让北条协助他,北条这么做了,但他还是歧视、鄙夷树理英五郎。
[他做的事,就算是敌人,就算是最邪恶的人都会唾弃。]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比纯粹的恶还要让人厌恶,那就是非要伪装成善良的恶事。]
北条忍不住同情大山潜幸,他把脚收回来,伪装自己刚才没有踢他,但想想自己断裂的手臂,他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走吧。”树理催促说,最后,他无比轻蔑地说,“敌人的孩子会成为敌人,真是社会真理。”
“哪来的社会真理。”饱含怒气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树理的耳朵动动,只觉得声音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抬头,在看清人形象的刹那瞳孔紧缩,相当惊讶,随后戴上了彬彬有礼的局长面具说,“歌利亚先生,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快步上前,但背在身后的手却跟北条比了好几个动作,意思是让他注意一点,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准备出击。
北条的手还是很疼,神志却已经恢复了,他朝歌利亚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迄今为止他共杀了五名英雄,歌利亚被打上了大半个六的标签。
“怎么回事?”歌利亚的声音僵硬,一如他的表情,演戏对他来说有点难,平时还能糊弄人,但此刻他的怒气值已经攀升至顶峰,能够不咆哮不谴责树理就够难了,更不要说是心平气和说话。
“这……”树理的演技很好,他走向歌利亚,欲言又止,“说来够难看的,我遭遇到了下属的袭击。”他说,“大山,歌利亚先生或许不知道,他是我厚爱的下属,能力可能不是很强,但从学生时代开始我就一路资助他。”
“我信任他、爱护他、提拔他,我相信大山会成为好人,很可惜他依旧选择给敌人卖命。”树理说,“说来有些惭愧,大山的父亲是敌人,按理来说像他这样家庭有污点的青年是无法加入警察系统的,我只是想给他一次机会,证明父母的错误与孩子的错误无关,只可惜……”
[住嘴住嘴住嘴住嘴住嘴!]
歌利亚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了,而他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白得像张纸,呼吸也变得急促,只不过树理距离他太远了,根本察觉不到歌利亚的改变。
“是吗?”歌利亚轻声询问,树理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说,“是的。”
下一秒,异变突生。
“!”树理英五郎睁大了眼睛。
“!”北条的动作猛地一顿。
“嘀嗒——”粘稠的液体在水泥地上迸溅开。
树理的眼球向下转动,只看见没入胸膛的雪白刀刃。
刀实在被打磨得太光滑了,刃面同镜子一样,人脸成像清晰,树理看见了自己,他的脸已经变形了,惊讶、恐惧、不解、留恋,多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让面孔变得无比扭曲,无论是谁看,都会从心底深处发出如下感叹——多么丑陋的一张脸啊!
[这是我的脸吗?]树理模模糊糊想到。
[这是我死时的表情吗?]
刀被抽出来,大股的鲜血从刀口处向外喷涌,泼洒在地上,歌利亚的脸很白,手却很稳,甚至没有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做得很好,像个熟手,没有不必要的额外的动作。
[最后给你一句非常管用的忠告,歌利亚君,千万要记住我的话,要知道有多少人,无论是正义的使者也好邪恶的敌人也罢,都失败于自己的话多。]太宰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当你握住武器时,什么都不要说,你只需要做三件事,把刀拔、出来,刺入目标的胸膛,等人的呼吸停止后再把刀刃收回刀鞘,除此之外你的理想也好抱负也好,不要多谈,等人死之后有的是时间说,阿喀琉斯不就有留下死者罪行的习惯吗?你大可以把它们提前书写在信纸上,在案发地留下雪白的信封。]
[副局长先生的罪状准备好了吗?没有?还没有调查结束,好吧好吧,我都猜到了。]他同魔术师一般,从黑风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封信。
[我都帮你准备好了,相当贴心对吧?至于其中的内容,放心都是调查好的,真的,包括你不知道的那些我也通通写上去了,如果担心真实与否,大可在人死后花时间查查,反正对歌利亚君来说,光是人口拐卖生意就足够送他下阿鼻地狱了对吧?]
“搞什么啊!搞什么啊!”北条抓狂了,眼前的发展实在是超过了他的理解,按照他的想法,歌利亚应该义正严辞地询问树理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对他有所怀疑也绝对不会干脆利落地动手,自己就能趁他盘问的时候率先出手,给人致命一击。
现在可好了,他下手的太快,树理已经死了!解修师绝对会怪罪他,绝对会把他肢解。
想到被惩罚时的痛苦,断臂的疼痛好像也不算什么了,他很恐惧,恐惧得要颤抖了,水晶柱破地面而出,冲向破裂的天花板,而歌利亚挥动翅膀,鹰隼似的在低空盘旋。
“啧,竟然会飞吗?我最讨厌的类型。”他喃喃自语,随即放声向喊话,“喂,你不是英雄吗?英雄怎么可以随意杀人,刚才那家伙是警察局的官员对吧,杀了他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英雄?”
歌利亚的嘴唇动了动,只可惜他的声音太轻了,话融于空气中,北条什么都听不清。
“我在问你话啊混蛋!”他暴躁地咆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与全盛时期相比,速度、爆发力,还有对个性的运用都差太多了。]北条默默盘算他的战力,他的学历不高,脑子也不好,却也不是完全看不清形势,大山重创了他,断臂的血甚至还没有止住,倘若放任下去,流血至死也不是不可能,更不要说与英雄拼命了。
[果然还是先佯攻一阵,随后趁机逃跑吧。]
如果能逃得掉的话。
北条瞄准了最近的安全出口,歌利亚在天空中盘旋,显然是忌惮他的能力。
[趁他还没有搞清楚我的能力跟攻击范围,把他先吓住好了。]
他几乎是凝结了全身上下的力气,制造出了一片水晶墙,墙体上布满尖刺,最长的一根几乎是擦到了歌利亚的翅膀。
天空中的英雄迟迟不敢拉近高度,似乎在忌惮他的能力,北条一阵窃喜,想他算是吓住对方了,现在不逃跑,还要等什么时候?
他的后背都不设防,仅剩的左手假模假样地对着歌利亚,做出随时都会攻击他的样子,两条腿被他使用到了极致,一个劲儿拼命向前冲。
5米、4米、3米……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到安全出口了!
“我不是英雄。”比幽灵更加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北条的身体僵硬,汗毛倒竖,他面对危机面对惊吓的反应不够迅速,竟然做不出反击的动作。
“我只是罪犯。”与话音一同落下的,是歌利亚右手的刀,刀刃切入的位置巧妙,精准地挑断了北条后脚的经脉,他跟北条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只要北条催动能力,水晶柱绝对会把歌利亚刺个透心凉的地步。
只要他能懂有个性,歌利亚根本无法躲藏。
可惜他无法动用个性。
[就像是,他知道我个性使用的冷却时间一样。]
模糊的念头在北条脑海中一闪而逝,脚筋断裂的肌腱无法支撑起成年男人上半身的重量,北条倒在地上,他的膝盖骨一定青了。
“给我个痛快,英雄!”最后关头,他身上萌发出旧时代黑道特有的豪侠气概,武士的天性是死于战场,黑道的归宿绝对不会是监狱与温暖的床铺,为道义而死是每个黑道人应该有的追求,他失去了价值,不可能帮助到少主,倒不如死在英雄的手中。
“不。”歌利亚说,“我没有杀你的资格。”
“我不知道你的罪行,不熟悉你的过往,更不知道你对社会造成了怎样的危害。”他说,“警察会查到那些,他们会审判你,走法律手段,考虑到你协助树理英五郎杀死了大山潜幸,你会获得六个月以上的刑期,如果后序被查出了其他罪行,收监的时间则会更长。”
“你会得到公平公正的审判,法院不需要我代劳。”歌利亚说,“请放心,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也不是不可逆转的,只是让你暂时丧失了行动力,等警察到来之后,你会受到妥善的治疗,至于逃跑就不要想了,霍克斯先生不会放过你的。”
他没有回头,但羽翼拍打的声音早已告知歌利亚他人的到来:“十分抱歉,霍克斯先生。”在说这话时,歌利亚的神态近乎于安详。
“你知道你做什么了吗?”霍克斯的声音不再慵懒,他并没有严厉地谴责歌利亚,只是用很冷很冷,比泥古不化坚冰更凛冽的声音质问,“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
“我知道。”歌利亚说,“穷凶极恶的敌人,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永远得不到宽恕只配被谴责的癫狂之人。”
“不过。”他转身,介于胁差与打刀之间的利刃横跨在眼前。
“十分抱歉,霍克斯先生,我还不能被抓。”他说,“我的理想尚未实现,法外的罪犯依旧在逍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弱者需要保护,公平与正义尚无人维系,被强权庇护的恶人依旧在戕害他人。”
“你能分辨善与恶?”霍克斯说,“你以为自己能代替法律审判他人、给予死刑?你以为你是谁,是神吗?还是民众意识的结合体?你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不,我当然不能代替法律。”歌利亚说,“但我能分辨善与恶,我能尽我所能,用我认为适当的方法保护那些不曾受到保护的人。”
“我想成为英雄。”他说,“我要成为阿喀琉斯那样的英雄。”
“所以今天,我一定会逃走。”
……
东京,次日,5:00am,东京警察局地下车库。
小早川凛西装革履,走进公安局。东京第一公安局,本是整座城市中警力最强最安全的地方,今日却被从他地借调来的警车团团围住,不仅有警车,还有来自英雄事务所的轿车,高耸威严的建筑物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代表公平与正义的警徽却好像萌上了一层灰。
“局长。”
“局长。”
“小早川局长。”
早已到现场的小片警们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救星,纷纷跟小早川凛打招呼,后者点了下方正的下巴,以作回应。
多亏了歌利亚留在现场的信封,东京都内消息灵通的英雄、政府高官都已经知道了树理英五郎的罪行,不管暗地里还藏着多少人,至少他明面上的党羽全部倒台了。
野心勃勃的副局长与其余高层交往甚密,想要在都内警局中找到与他完全不相干的警察调查案件,竟成了难事,兜兜转转一大圈,公务竟然落到了第一警察局的局长身上,任凭谁都知道小早川凛与树理英五郎水火不相容,后者无时不刻想要把前者从局长的宝座上拉下来。
小早川凛的年纪比树理还要小一点,现年47岁,看他的身材却一点儿都没有47的样子,怕是27的年轻人都比不过他。充满了力量的身躯被包裹在西服中,他剃了利索的小平头,下颌处留了修剪成方块模样的胡子,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精英二字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地下车库有谁?”
副手动动嘴皮子:“霍克斯先生、太宰先生,还有我们的人。”
“霍斯克……”小早川凛的嘴角扯了一下,他似笑非笑,谁都知道经过此事,霍斯克的英雄排名岌岌可危,怕是要连续掉好几个名次,而在同行及协作者中,他的威信也得扫地。
不过太宰,这名字听起来太耳熟了。
“太宰,是太宰治?明美的同学?”小早川明美是小早川凛的侄女,他好像不止一次从对方口中听说过此名,想到在车上匆匆忙忙阅读的卷宗,他终于想起来此次事件的导、火索——英雄被杀案件就是模仿太宰书中的内容作案的。
“据说太宰先生的推理能力十分出色。”副手只说自己验证过,确定正确的部分,“霍克斯邀请他协同调查案件,犯人大山潜幸就是他找出来的。”
“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小早川凛说,“不管再怎么聪明都只是十五岁的孩子,而且还是明美的同学,一会儿做完笔录之后就先让他回去吧。”
“是。”
……
地下停车场的人很多,又因主心骨未至稍显混乱,天花板被打得摇摇欲坠,时不时落下几撮灰尘,偶尔还有碎石板直接落下来,稍有不慎就会砸伤人。
维护现场的警察实在无奈,只能从其他警局抽调人,暂且支撑起防护罩,托起岌岌可危的b1层。
太宰在角落里寻找到了霍克斯,他到的很晚。从查案开始他就睡在霍克斯的事务所,事务所是家二层小楼,一楼是英雄们办公的地方,二楼则是客房。
本来,他与霍克斯进行了一番能让他感到愉悦的谈话,在霍克斯脸色大变带着几名值班英雄离开事务所后,太宰就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进到临时的落脚所了。
小庄编辑的居所在隔壁,他的自我定位相当明确,除却看着太宰老师,就是进行编辑的工作,开工次日就把小房间布置成了零食办公场所,联系作者,校对文案。
“太宰老师?”听见钥匙插进孔洞旋转地声响,小庄便扭动门上古老的球形锁,打开房门,恰巧碰见太宰治,“今天回来得可真早。”他咬牙切齿。
无法,太宰的落跑技巧实在是太高明了,未成年作者流连歌舞伎町总归不是好事,若被发现使用假身、份证更是天大的丑闻,更不肖说他本就不希望太宰过分深入案件,从霍克斯坐在办公椅上沉思的表情中,他已读出些信息。
[很麻烦吧,这次的案件。]
[还是让太宰老师安分点,不要太插手好了。]
[敌人就应该交给英雄来料理。]
但是!但是!
想到这小庄都要抓狂了。
[为什么就算我把门锁上了你还能出去啊太宰老师?!]
[是翻窗吗?这里可是二楼啊,还没有可供攀爬的树木,太宰老师难道不是身娇体弱的作家吗?除非是拥有强化类个性的人,寻常人从二楼跳下来根本不会不受伤吧?更不要说太宰老师还是无个性。]
[如果从门走的话,莫非太宰老师会撬锁吗?怎么解释都说不通啊!]
为了看住太宰,小庄速费劲了心思,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寻找到切实可行的方法。
“呀,小庄先生。”太宰晃动他装蒜时独有的海藻手臂,“你还在工作吗?编辑的工作真辛苦啊,不过对作者来说正是有小庄先生你这样的编辑才会感觉到心安。”他说,“正好我有了新书的灵感哦,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新书聊聊吧。”
“新书?真的!”小庄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带跑了,“从哪里获得的灵感,莫非是歌舞伎町?大概是怎样的题材?”
“我想想。”太宰的手指尖顶着下巴,头微微抬起。
“目前我有两个想法。”他伸出两根手指头,“一个是男女间的爱情故事,还有一个是英雄的故事。”
“男女间的爱情故事。”小庄说,“《以爱之名》类型的?”
太宰说:“是哦,不过《以爱之名》中死亡的是爱酱,新故事中死去的会是男主角,可爱的女主角会存活下去。”
“书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他举起手,“就叫《长枝山竹》好了!”
“这……”小庄问,“有什么寓意吗?”他本能地觉得太宰话里有话。
“哎,真是,小庄先生对花语完全没有研究啊。”太宰说,“山竹花是种不太起眼的话,但它的花语似乎很了不起哦,我记得好像是‘自由、大胆、纯洁的爱’,比起玫瑰什么的,花语要复杂不少。”他说,“跟单方死亡的无结局恋爱故事非常相配。”
[完全看不出哪里相配了!]小庄忍不住吐槽。
“太宰老师还真是喜欢邪典爱情啊。”小庄站在编辑的角度上感叹,“古早流派的小说家倒是很喜欢写不圆满的爱情故事,不是男主角死了就是女主角病故,要不然就是两者一同殉情,不过到现在,爱情小说已经很少见了,更不要说是殉情文学。”
太宰做了个鬼脸:“最近的流行难道不是穿到异世界,成为欧鲁迈特一样的英雄,然后被许多女性所喜爱吗?”
“是有此趋势没错。”小庄说,“然后,太宰老师你的英雄小说是哪种类型的?”
“该怎么形容呢?”太宰说,“果然是一个人对抗全世界的孤独的英雄吧。”
“孤胆英雄吗?”
“不、不算。”太宰的嘴角上扬,而他的眼睛与其说是蕴含着笑意,不如说是潜藏着某种更加深邃而难以捉摸的情感,小庄几乎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黑色的漩涡。
“果然是,英雄般的敌人吧?”
“啊?”小庄愣住了。
“我先睡啦小庄先生。”只可惜太宰完全没有解释的意图,又晃动晃动他柔软的手臂直接拉开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安你也早点睡啊。”
[喂喂喂,不要话只说一半啊太宰老师!]
……
四点半时,太宰的门被哗啦一声猛然推开,地勤女郎几乎将头发乱蓬蓬的他从床上拎起来,直接扔进了四驱车内一路风驰电掣赶到警察局。
等从车上下来,他好像还挺迷糊,潇洒的黑大衣像是虫蛹一样皱巴巴地裹在太宰身上,他的头发乱七八糟,蓬松得像是蒲公英的圆球球,而人,比喝多了酒的醉汉还要不善走路,往前行两步就必须要左右歪斜一番,好在没有趴在地上直接陷入酣睡。
“我才睡了三个小时啊。”他朝霍克斯抱怨,“不管怎么说,等到天大亮再叫我起来吧,睡不饱觉是作家的天敌,要是我的脑细胞死伤光了,就没办法写出动人的作品了。”
霍克斯才不理会太宰,或者说他实在不想同他虚与委蛇,说实在的,现在的霍克斯绝对算不上好,他的衣服破破烂烂,被利刃划开的布料下都是凝固的血痕,而被发胶抓得十分有型的头发也蒙上了灰尘。
若说他全身上下什么变化最大,定是霍克斯的眼神,他现在的眼神不同于之前的任何时刻,锐利得像是出鞘的剑。
“是你写的吧?”他说,“歌利亚留下的罪状信,是你帮他写的吧?”他甚至没有给太宰辩驳的机会,“了解树理英五郎真面目的除了我们仨就是他的党羽,考虑到树理的能力,只要是被他打下烙印的人都不会敢铤而走险留下那样的文字,更何况你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隐瞒自己做下的事吧,连自己都没有改变。”
他问出了在内心深处盘旋已久的问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太宰?”
太宰笑咪咪的:“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霍克斯君。”他说,“出什么事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都在睡觉哦,先前急急忙忙被地勤女郎从温暖的被褥间拽起来,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要质问我那也应该先解释下现状吧?”
霍克斯深吸两口气,勉强平复心情:“大山潜幸是杀死了三名英雄的犯人,但他只是树理英五郎的卒子,树理从各地搜集敌人的孩子,将他们培养长大,作为死士为自己服务,他杀死了背叛自己的大山。”他停顿说,“然后歌利亚杀死了树理。”
“真是复杂的关系,果然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麻烦。”在霍克斯听来,太宰的腔调十分油滑,“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作家,即使你问我,我也没办法给你什么解答啊,难道说霍克斯先生是想听我对此事的看法?那实在是太高看我了。”
霍克斯一字一顿:“你为什么要帮歌利亚?”
太宰的眼睛睁大了,他耸肩,像是戏剧舞台上夸张的法国演员:“我觉得现在你应该先询问下自己,霍克斯君。”他说,“单看个性的话,能够匹敌霍克斯君的英雄应该很少吧,按照你的说法,歌利亚君一路匆匆赶来并且击杀了树理,应该会耗费不少力量,在此大前提下霍克斯君竟然没有逮捕他,而是让他逃走了。”
“你又是怎么想的?”
霍克斯的羽毛刷地一声竖起来。
[我是怎么想的?]
[我是出于何种原因,放走了歌利亚?]
霍克斯深深地、深深地沉默了。
“嘛,看在霍克斯君如此努力的份上,我还是稍作回答吧。”眼看着年轻的英雄被逼问得哑口无言,太宰反而峰回路转给出了回答,“绝大多数情况下,我行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获得完美的殉情体验,再不济再不济,能够进行成功的自杀活动也是很好的。”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消太让你来找我之前难道没有说明吗?按照现代人的说法,我就是典型的对生活失去一切希望,只想着能够自杀逃离丑恶社会现状的底层人民哦,如果你让我参与的事情与死亡没有任何关系,无法让我近距离地观摩死生之间的微妙联系,我应该是不会插手的。”
“这次的事情虽然有死亡,但我却没有看见啦,对我来说完全就是浪费时间做了白工,在此大前提下,也得允许我给自己找点乐子,让平静如死水般的日常迸溅出点儿不平凡的趣味。”
“叫做歌德的人不是说过吗?‘生命在于矛盾,在于运动,一旦矛盾消除,运动停止,生命也就结束了’,多亏了霍克斯君的邀请,让我好好探究了一番矛盾的论题,譬如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敌人,什么是英雄,而其中的界限又是多么微妙,多么岌岌可危。”
太宰他从来不鞠躬,也很少道谢,对他来说最高的礼节只是微微颔首,故此时的感谢来得格外真挚。
“综上,非常感谢您的邀请,霍克斯君。”
霍克斯:“……”
[我放出了一头怪物。]
……
三月后,九州,莲山镇。
今年的莲山镇的荷花数量较之前几年减产了不少,说到底植物的种植与天气啊水分啊息息相关,过分充沛的雨水以及不太强的日照相当不利于花卉生长。
富集先去村中心的池塘看了一圈,游客数量与往年差不多,不算很多也不算很少,反正足够村民维持平淡的生活。
这样就够啦!他盘算自己的日常开销,值得老头子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哪怕只支取他应得钱数量的十分之一,日子就能凑活,至于剩下的钱,还是援助其他急需钱的村人吧,他记得野田的女儿今年要读大学,东京的话,消费比他们这种乡下地方高多了……
“打扰了,富集先生。”拘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富集回头,想了半天才把记忆中的脸与名字对上号,“是你啊谷仓君。”他说,“难得你又来我们村子,但今年的花开得不是很好,只能凑活着看看咯。”他眯起眼睛,富集出来得匆忙,没拿上特质的眼镜,等人活到他的年纪,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眼部疾病,有的是老花眼,有的是白内障,不管怎么说,能把谷仓的脸看清楚已经很为难他啦,更不要说是对方身后几米远处的年轻女郎。
女人的脸在他的眼中蒙上一层模糊的烟雾。
“您还带了朋友来?”
“不,不。”谷仓翔太说,“是我的,远房侄女。”
“她可想来莲山镇了。”
“是吗?”富集乐呵呵说,“那让她在这里好好玩。”
“会的会的,谢谢您了。”
[现是一月,距离四月还三月。]
[对自己说,那等看完樱花再死也迟吧。]
[等夏天,们起去九州看荷花吧。]
面对连绵的荷塘,十里绿意的沃野,心野长枝张开了嘴,无声地呐喊:“—— ——”
[我是心野长枝]
[大山先生,你看见了吗?]
#事件:长枝山竹,完。#
[身体:太宰治]
[同步率:90%]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第二个主线故事!
其实我还蛮喜欢这个故事的,深挖的话应该还能挖出不少东西
所以各位,有兴趣搞发长评吗(搓手手)
ps:建议忘记前情的小天使们从16章开始阅读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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