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有些莫名,她咬了咬唇:“老师,我这……我没下定决心回去的时候,也不焦躁,这一下定决心要回去,反倒是心情焦躁得不行,我……我一分钟都不想等了,我就想尽快回去见我爸妈。这么多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我……我完全不敢想象……他们的痛苦不比我少,我现在真的是……”
沈画叹气,但也点头,的确能理解这种心情。
没鼓足勇气要回去的时候,还能忍受,一旦决定要回去,真是一秒钟都忍不了。
“那我跟浅浅说一声,你等下。”沈画道。
林知赶紧说:“顺便告诉顾医生我改名字的事情,叫她也不要提以前的名字,我想跟过去割裂。”
沈画失笑,点头:“好。”
她拨通了顾浅的电话。
顾浅接通电话,立刻就说:“岳丰的车路上剐蹭了一下,再有十分钟就到了,我顺便去了趟卫生间,怎么了?”
沈画把林知的情况说了一下。
顾浅:“吃晚饭再回去不行吗?吃晚饭我跟岳丰送回去。”
林知赶忙把刚才跟沈画说的那番话,又对顾浅说了一遍。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浅也知道林知鼓足勇气要回去见父母时,那种急切的心情。
顾浅:“行,我能理解。”
林知又赶忙说:“对啦顾医生,我刚才跟我老师说要改个名字,我不想再当林知了,我想跟过去彻底割裂。老师也同意,所以我改名叫林喻了,喻派的喻,顾医生你记得别叫错了呀,以后没有林知,只有林喻。”
顾浅愣了一下,也忍不住笑:“好啊好啊,林喻是吧,也很好听,林喻就林喻吧,跟过去区分一下也挺好的。”
“嗯嗯,那不好意思了顾医生,还是要多谢你今晚请我吃饭,改天我再请你。”林知说道。
顾浅:“没什么,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多的是。我还说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呢,我们打算过完年订婚,订完婚可能过不了几个月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给我当伴娘。”
林知一愣,连忙笑着说:“那可不行,只有未婚的女孩子才可以当伴娘,我不行。”
“说得好像你结婚了一样。”顾浅道。
林知抿唇,笑:“我是没结婚,但我没福气呀,找伴娘的话,还是找有福气的女孩子比较好,比如我老师这样的!”
顾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林知这是担心她自己之前在鬼窝子的经历,给人当伴娘别人会嫌弃,毕竟她那样的经历,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不祥,何止是没福气,简直是灾星就不为过。
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他们可都清楚的很,鬼窝子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感染上了克雅氏病。
f省那边之所以对这个案件加快办理,以最快的速度调查完,并且走完审讯程序,就是因为怕耽搁得时间久了,鬼窝子那些人都会病发、死绝……
要知道,这样大的案子,正常来说没有一年多到两年的程序,是根本无法走完全部程序的,可f省那边,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就全部走完,判刑。
真要是按照这个时间来的话,案子牵涉到鬼窝子的部分,那可就没被告的,只有那些被抓的毒贩了。
而这一切,都是她这个灾星一手造成的。
因为律师的因素,再加上这种病发病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她被判投毒,但因为没有立刻致人死亡,同时也不是在公众场合公开投毒,她没有被判危害公共安全罪……
但她的案底上,她干了什么都是清楚明白的。
说白了,她其实也是杀人犯。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去给人当伴娘呢?
这些细节顾浅或许不知道,只知道她被拐卖等等,可林知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绝对不适合去给人当伴娘,哪怕顾浅不介意,可她介意。
顾浅对她没有任何歧视,虽然是因为老师沈画的关系,但顾浅对她的治疗也是尽心尽力,她对顾浅只有感激……
她不想给顾浅带来任何一点不祥。
顾浅也知道林知在纠结,她说:“你能被你老师收为学生,你老师还说你是天赋最好的,比我哥的天赋都好,你这还叫没福气啊,你的福气都大过天去了好吗!我不管,反正你这伴娘我预定了。”
林知真是又感动又难受。
以顾浅的身份,上哪儿找不到伴娘?
至于非要她当伴娘吗?
不过是想要让她解开心结,想要鼓励她……
林知也不再多说,但她心中打定主意,等到顾浅结婚之前,她肯定会找个借口,推掉这个伴娘的。
“哎知知,啊不对,是喻喻,哎叫着就是没知知顺口,喻喻啊,等一下不,我从窗口好像看到我男朋友的车了……”顾浅说。
林知深吸口气,笑着说:“不用啦,下次吧,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回家,再等会儿勇气就散了。谢谢你啊顾医生,我挂电话了。”
沈画看向林知:“送你?”
林知摇头:“老师不用,我打车,你放心吧。老师再见,嗯,师公再见。”
霍延:“……再见。”
沈画笑得直不起腰。
霍延也忍不住看向她。
沈画抱着他的胳膊,凑近他:“师公哦。”
霍延:“倒是挺新鲜。”
两人都忍不住笑。
不过沈画又说道:“她这可能也是想了很久,能下定决心也好,一家人也能过一个团圆年。其实秋橙跟我说过,她偷偷跑回去看过她爸妈,但是没敢上前去认。”
“秋橙跟我说,她几乎每周都要抽时间回去一趟,有时候就是等在小区外面,看一眼,就是不敢上前……”
顾浅下楼去等岳丰。
她下去的时候,岳丰正好停好车。
“就车子剐蹭了一下?人没事吧?”顾浅问。
岳丰笑:“没事。”
“那就好。”顾浅松了口气,“快点上去吧,画画和晋安哥已经等很久了,哎本来要给你介绍个人的,你来太晚,人家走了。”
岳丰笑:“就你说的那个,沈医生的徒弟?”
“对呀。”顾浅笑着抱了岳丰一下。
岳丰也抱了抱顾浅,低头亲了她一下:“稍等。”
“哎?”顾浅眨眼。
岳丰又打开副驾驶车门,拿起座椅上放的一个包装礼盒:“今年第一场雪的礼物,之前没在,现在补上。”
顾浅瞬间笑逐颜开,飞快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泛着银光的细细的锁骨链,有一个小小的钻石雪花吊坠,非常精致。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忘了。”顾浅笑眯眯地把项链递给岳丰,“给我戴上,你说是不是心有灵犀,我那么喜欢高领毛衣,今天偏就没穿,现在这件脖子露出来,正好戴锁骨链。要穿毛衣的话,就该戴毛衣链了。”
岳丰笑:“那下次买毛衣链。”
他接过项链,小心地给女朋友戴上,两人交换了一个吻,十指紧扣进了餐厅。
两人离开之后,餐厅门口大大的绿植后面,一个原本站着的人,缓缓蹲了下来。
真的是他。
不是名字重复,而是就是那个人。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可似乎又比想象中难受。
其实她早就做好准备,这么多年过去,他肯定已经有了新的感情,甚至已经结婚生子,毕竟他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她也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一切。
她就想为当年打他那一巴掌,说一声对不起,至于其他,她半个字都不打算再提。
她没有刻意找过他。
她想等自己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的时候,再去找他,她不需要他的任何同情。
可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见。
当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心里就一惊,可她还不断安慰自己,应该不是,不会这么巧吧。
可她到底不敢赌。
用拙劣的借口说要改名,又用拙劣的演技说要回家见父母。
其实她就是不敢赌。
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像做梦一样,顾浅有句话没说错,碰上老师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她更不敢胡乱糟蹋这点福气。
当时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如果岳丰真是那个岳丰的话,那看到她,没认出来还好,认出来的话……得多尴尬。
她的存在,会成为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怎么解决都不好。
她可以不介意,但是顾医生呢?
顾医生就算嘴上说了不介意,那她心里不难受吗?
顾医生那么尽心尽力地给她治病,疏导她的心理,除了老师之外,对她最好的就是顾医生了,她又怎么能恩将仇报,去给顾医生心里种下一根刺?
所以她当真半点儿都不敢赌。
果然,她是对的。
真的是他。
此刻她心中只有庆幸,庆幸自己及时避开……
可接下来怎么办?
她脸上和身上的伤疤,只要再接受一次治疗就能完成,顾医生很忙,她学习和工作也很忙,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至于……顾医生的未婚夫,就更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所以只要躲开就好?
但纸包不住火,这个圈子这么小,人际关系牵扯这么近,怎么可能永远躲得过去?
现在的林知,已经完全不去想跟他道歉的事情了。
要道歉,其实更多的是在弥补她自己心中的遗憾,他恐怕早就忘记这件事情了,非要去找他道歉,倒更像是在提醒他曾经那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所以不必道歉,不必道歉了。
林知这会儿非常清醒,她不用去找他。
可不找他道歉,就能躲过去了吗?
一旦真的见面,认出来。
林知完全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结果。
老师和沈医生对她都那么好,她怎么忍心瞒着她们,欺骗她们……
她握着手机,也没打车,无意识地在街头走着。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怎么办。
对岳丰,她真的没有任何想法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的复杂经历,如今的她只有一种信念,就是要好好学习医术和金针,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别的她什么都没想过!
但是跟岳丰曾经的那段恋情,不是她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希望天天看着自己老公的前女友在眼前晃。
而她跟顾浅,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近的不行的关系。
太膈应了。
林知真的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好。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竟然已经站在自家小区的门口。
不,准确点应该说这是她父母现在住的小区的门口。
以前她家不住这儿的,但是老师让人给她调查的结果是,她父母卖了房子,然后在这个小区是租房住……
他们的钱都花在找她上了。
这小区是老破小,这地方现在拆迁无望,政府做了旧房改造,有人说这地方寸土寸金,对,这位置是寸土寸金,但只要不拆迁,那再寸土寸金也没法变现。
这里原本住着很多老海市人,不过后来有能力的都在别的地方卖房子搬走了,这里基本上就是出租。
租户有一些老本地人,也有很多外地人,租金还是比较便宜的。
林知站在这儿,踟蹰不已,怎么都迈不开那一步。
她不敢进去。
门牌号她清楚的很,秋橙都跟她说过,但她还是不敢进。
要不,明天?
天空下起了小雪,地面又湿又滑,不断有人来来往往,她闪避到一边上,有人看她问她找谁,她也就是笑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大家都很警惕地看她,但就一个小姑娘,可能是碰上什么事情心情不好吧,大家倒是也没往坏处想。
就在这时,有两个上了岁数的人,拉着一辆买菜用的轻便的小拉车从远处走过来。
“今天去晚了,人家还以为咱不去,菜叶子都倒了。倒是给了几个土豆,说是发芽了不好卖的,这点儿芽挖掉就行,我给钱人家还非不要。明天咱再早点起,前街有家超市开张,鸡蛋一斤便宜3块呢,一人就给买三斤,到时候咱们替换着多排两次队,多买点,过年就够吃了。”
“我跟老刘说好,明天去一趟大市场,老刘给他们餐馆买菜,我顺带让他帮忙要条带鱼,再要两斤虾,跟着他算批发价,你最喜欢吃带鱼,知知最喜欢吃虾,咱年夜饭做点好的。”
“就买一斤虾吧,带鱼太腥,我现在吃不了那味儿,你买副大肠吧,回来自己洗的干净。”
“一副大肠顶几斤肉了,就一层皮也没啥吃头,臭烘烘的大过年吃不好,买斤猪肉算了。”
“那也行……”
林知听着声音,眼泪哗哗地下,却不敢回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知死死地咬着唇。
“哎,这姑娘站这儿干嘛呢,找人啊,找不着门了?找谁啊姑娘?”老太太问道。
林知赶忙把手机放在耳边,装作在打电话的样子。
一头银发的老爷子说:“人家姑娘打电话呢,走吧,慢点儿,这地滑……”
“哎呦!”
老爷子话音未落,老太太就已经“噗通”一声滑倒在地。
“吟芳!”
老爷子吓得丢掉菜篓子,赶紧冲上去。
林知也懵了,手上一松,手机掉在地上,看着摔倒在地大气都喘不上来的老太太,她什么都顾不得,飞快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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