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殿里仍是无声儿,荀邺静看着门口半晌,直到蕴秀进来方才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问道:“撞着王贤海了?”
蕴秀答道:“是呢,奴婢正巧与王公公碰上。”
荀邺抿着唇,揉了揉眉心,随手扔掉手中的书,掀开搭盖在腿上的狐皮毯子,下榻径直走往内室。
蕴芷蕴秀连忙跟上,“陛下这是要安置了?”
前头轻嗯了一声,两人往后抬手招人,殿中一时人进人出。
明苒回到王公公的屋子没一会儿,他干儿子六子就串门儿来了,担忧道:“干爹,听说您不舒服?”
“还好,只是精神不济罢了。”
六子闻言放下心来,与她说起宫里的闲话,“半个时辰前阮淑妃那头使了人过来,说是住竹雨轩的李美人掉进瑶水湖,没了半条命呢。那李美人也是的,这样的天儿又是晚上,竟还敢往湖边去瞎溜达。”
后宫里的那七位嫔妃明苒还是听说过知道的,六子口中的李美人应该就是长信宫李太后的堂侄女儿,阆陵李家二房的庶女。
明苒想着她们以后也是要住同一个“养老院”的,遂多嘴问了一句,“请太医没有?”
“自然是请了的。”六子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陛下叫秦姑姑过去守着,到现在都还没回,想是不大好了。”
她点头不语,六子叹道:“正是正月里,若真出了事儿,怎么想怎么不是个好兆头。”
六子没坐多久就走了,明苒一个人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剥着剩下的花生。
因为角色卡上的时长是四个时辰,连续八个小时太长了点儿,所以这次的角色扮演分三天进行。
明苒剥花生吃花生,又在屋子里晃了几圈,总算是捱过了今日份的三个小时,回到了明府。
高床软枕,一夜安眠。
…………
今日又是个风雪天,不过寅时王公公便起了身,洗漱一番后习惯性地举着镜子瞅了瞅自己的脸,不觉眼前一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眼睛大了点儿,嘴巴小了点儿,这张皮儿也白了不少。
王公公在自个儿脸上掐了一把,哎哟嘿,瞧瞧这白白胖胖的,跟膳房里老张发的白面馒头似的。
他哪里还记得自己跟客服七七签过的合约,只乐道:“是昨晚上睡得太好了?还是老天爷终于听见我王贤海的虔诚祈祷了?”
自觉颜值回到巅峰时期的王公公摸着光滑的下巴,甚是愉悦地出了房门。
六子比王贤海还要早些,候在西殿门口一见着那圆圆胖胖的影子赶忙迎上去,走近一瞧,不由咦了一声,漾着几分谄笑,“干爹今日气色好啊,不过几个时辰不见,整个人这精气神儿都不大一样了。”
话末,心头嘀咕,莫不是干爹又在哪里搞了新的美容养颜方子,这次的好似还有些作用。
被六子捧了两句,王公公乐飘飘地带着人往里伺候。
内室安寂,蕴秀蕴芷各立床头床尾,王贤海躬身弯腰正对着双层烟纱金丝锦缎的软帐,诸人候了不过几息,床上便有了动静。
“几时了?”
王贤海忙答道:“将近卯时了。”
透过软帐传来熟悉的嗓音,荀邺坐起身来,蕴秀蕴芷支手勾起了帐子,叫他一眼便看清了床前候立着的人影,半晌无话。
许久都不见上头有什么吩咐,王公公不解,悄悄抬了抬眼。
荀邺揽了揽披在肩头的外衫,平声和语,目光却是淡淡,“今日的你同昨晚的你好似不大一样。”
王贤海自觉近前去,笑回道:“陛下也是觉得奴才今儿个气色好?”
荀邺不答,由着宫人替他束冠,间或挑眉又看了他一眼。
抬手理了理身上的玄衣c裳,面微带着笑,眸中一片澹漠。
倒是件怪事儿了。
外头尚是暗漆漆的一片,檐下的琉璃宫灯映着殿前和风簌簌的雪。
荀邺饮完药,漱了口,王公公递上帕子,道:“陛下,秦姑姑传话来,李美人那处不好了,怕就是这半天的事儿了,太后娘娘丑时便过去守着,方才听了太医的话,当场急晕了过去。”
荀邺举步往朝政殿去,边走边嗯了一声。
王公公跟在后头,斟酌一番又道:“您一会儿要不要过去瞧瞧?”
荀邺步子微顿,半垂着眼帘,温然轻笑道:“不急。”
他依稀记得,元熙六年的皇宫只办过一场丧事,甚是隆重盛大,那是为他操办的。
至于李美人……应是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