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当今不理这些事,规矩也是摆在那儿的。
总不能是圣上亲自带她出来的!
孙繁因脑子一转,自觉抓住了把柄,指着道:“好啊,你可真有本事,我这就叫人去找长姐。”
她刚憋了一肚子火气,又惯来行事不走心,说话不过脑,全凭一时痛快。
“非要叫长姐好好查你不可,指不定在外面勾三扯四的!”
长得就是个狐狸精,惯会勾人的!
明苒听着她那话,真想把手里的糖葫芦甩出去糊她一脸,想了想又收了回来,她可稀罕自己的糖葫芦呢。
转而端起桌上的茶,一滴不剩地全泼在她脸上,“不会说话就回去好好跟着夫子学,没得出来丢人现眼。”
孙繁因长得不大漂亮,却最在意自己的这张脸,被泼了一脸茶,精致的妆容全叫水冲花了。
抹了一把脸,惊叫一声,怒气冲天,这下是什么都不怕了,推开挡住她的夏冬就要上去挠人。
“混账!你在做什么?像什么样子!”
一声又气又急的厉喝从三层往下来的木楼梯上传来,生生让孙繁因僵在原地。
她还前倾着身子,张着手,下巴上还聚着水,有些滑稽。
夏冬反应稍快,忙唤了一声老爷。
本来还心有侥幸,觉着自己听错的孙繁因忙收回动作,梗着脖子扭过头来,看着站在楼梯那处,身穿褚色长袍沉着脸的工部尚书。
孙繁因最怕的就是她这个父亲,攥着手,声若蚊蝇,“父、父亲。”
孙大人怒瞪着她,又扭过头冲扶手边站着,一身月白素缎袍的人告罪,“小女顽劣不知事,还望您恕罪。”
荀邺不语,淡淡看了他一眼,缓步下了楼去。
明苒含着糖葫芦,弯着眉眼。
皇帝陛下带她出来本是要去见柳姑娘的,途径珍宝阁说是要去取样东西,恰巧在外头碰见了孙大人,两人就在三层说了会儿话。
她无聊就到二楼坐坐,唔,这不,就碰上孙小姐了呗。
荀邺径直过去,微微笑道:“等久了?”
明苒嘴里没空,连着摇摇头。
她咬着糖葫芦,委委佗佗,一派自得娴雅,倒是不见方才的吓唬人看笑话的模样。
荀邺瞧着她嘴角无意间沾上的点点糖屑,取下她随意别在腰间的淡粉色帕子,曲着手指轻擦了擦。
明苒随即抬手碰了碰唇角,停了嘴。
荀邺摸了摸她的头,这才在孙大人战战兢兢中转过身来。
他没理会旁的人,更没理会孙繁因。
只向孙大人平声道:“修身而后家齐,家齐而后治国,卿纡金曳紫身居高位,家政教养却如此一般,何以使信上下?”
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缓,孙大人却是在这温凉的春日里听得满头大汗,也不顾得旁的人在场,弓着身,“臣、臣……”
荀邺摆了摆手,不欲与他多言。
明苒认真听他说话,弯眸含笑,歪着头看他。
他却握住她的手,慢步往下去,边走边温声与她道:“看路。”
明苒轻应了一声,一道下了楼去。
王公公今日作了一身小厮打扮,稍慢了两步,停在孙大人面前,像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道:“大人,所谓上下尊卑,孙小姐这规矩真得多捯饬捯饬,这走出去,多得罪人呐。”
说完这话,王公公三步并作两步追着往下去了。
珍宝阁二层里气氛凝滞,孙大人气得扬起手,险些一巴掌呼下去,好在想起边儿还有明辞和卫莹这些外人,才没下去手。
“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府去!等回去再收拾你这不知所谓的孽障!”
孙繁因在外人面前气焰嚣张,在她老爹面前就是个鹌鹑,听着这一连串的话连声儿都不敢吱。
孙大人和孙繁因走了,被这两拨人忽视了个彻底的明辞与卫莹相视一眼,也下了楼去。
卫莹小声与明辞道:“方才那是……圣上?”
明辞也犯不着哄她,点头道是。
见明辞点头卫莹低呼了一声,很是惊诧。
这两人什么东西都没买就出了珍宝阁的大门,外头阳光正好,明辞抬了抬眼,就见她三妹妹与圣上站在马车前。
年轻帝王面微带着笑,广袖长袍,如庭前芝兰,阶下玉树,清超拔俗。
他伸着手从她三妹妹手里接过剩下的糖葫芦,咬了一口。
明辞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就听见那处传来笑声。
明苒看着酸得眯了眯眼的皇帝陛下,不由笑出声来。
荀邺将糖葫芦递还给她,曲着手指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也是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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