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年,在历史上正是十六国春秋更迭的时期,不同的国家,赋予了这一年不同的含义:它是成汉政权的玉衡十一年,也是前赵政权的光初四年,还是东晋的大兴四年,同时也是前凉的建兴九年。
这一年,南方的晋元帝在“王与马共天下”的阴影之下苦苦挣扎,“中流击水”的祖逖于忧愤中病逝,“书圣”王羲之尚在襁褓中酣睡;北方,赵国兼并幽、冀、并三州,百万汉民生活在胡虏的马刀之下,或充为军粮,或沦为奴隶······
故事开始的时候,雄立于西陲的大城姑臧正笼罩在瑟瑟秋风之中。
姑臧城,乃凉州武威郡治所。秦时,月氏戎居于此;汉初,为匈奴休屠王所据。匈奴谓之盖臧城,后世语讹为“姑臧”。所以,姑臧城本是匈奴人所筑,南北七里,东西二里,如此规模,对于其所处的偏远西陲之地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宏伟了。
在姑臧西城的广夏门外,就是这大凉国都风景最为秀丽的所在——霸城侯府!此府占地极广,非但以精心规划的江南园林闻名于州内,更是西陲文人聚会之地。侯府主人常常举办文会,广邀士子文人于此吟诗作画、鼓瑟吹箫,可以说是遍地腥膻的北方大地中唯一的一块绿洲。
往日正应该是侯府高朋满座、车水马龙的时辰,今日却出奇的安静。家令压着嗓子维持着府内的运转,侍女们点着脚尖往来,就连一众值守的亲军侍卫也站得更加笔直。
所有这些状况,都只因这侯府的主人——抚军将军、武威太守、霸城侯张骏说了句话:“要低调。”
低调?家令为此新颖的二字很是费解,在查阅典籍无果后,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推测让侯府“低调”了下来。低调,不就是没有声音么。
其实,张骏不过是想避避风头罢了。
城里稍微耳目灵醒的人都知道,这事情的原由还要追溯到十日前东城讲武场的一场闹剧:咱这位郎君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在其叔父——使持节、平西将军、凉州牧张茂聚兵观阵之时以平辈的鞠手礼相见,更为让人吃惊的是,他还当众箕坐吃瓜!
这还了得,如此失礼之事简直骇人听闻。于是这郎君就被怒气攻心的叔父狠狠训斥了一顿,并责令其回府思过。
在外人眼中,张骏的确是正在“思过”呢,他牢闭府门,罢宴拒客,至今未踏出一步,俨然一副知错能改的乖宝宝形象。
可实际上呢?
作为一个穿越者,张骏只是在慢慢适应新的身份。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穿越,时空交错的混乱差点炸裂了脑袋,无数记忆,仿佛是千万条蚀骨的小蛇,在他的身躯里钻进钻出,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对外界发生的事茫然不知!
木偶人一般被自己所谓的叔父唤去观阵演武,即便身为一个历史学研究生,可在身体习惯动作的引导下,箕坐就成为了必然。
在东晋十六国时期,人们在正式场合下,应采用跪的姿势来坐,臀部放在两脚的脚跟上。如果是两腿伸向前坐着,就称之为箕坐,这是极其失礼貌的坐法,哪怕是两腿盘起来坐也是不合适的。
大凉作为此时北方唯一的汉人政治势力,此时的形势是十分不利的。首先,凉州地处河西的黄金地段,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东有匈奴汉国(刘汉)、羯族赵国(石赵)的直接威胁,西有西域诸部蠢蠢欲动,南有吐谷浑觊觎已久,北有柔然、鲜卑窥伺。其次,凉国内部也并不稳定:各家豪族大姓纷纷藏纳人口、筑堡自卫,还有外来移民门阀与土著宗族互相倾轧。
所以,“尊汉攘夷”和“无忘本朝(晋)”就成了凉州上下维系人心、不至分裂的立身之本,更是张氏两代三主一以贯之的施政纲领。张骏作为凉州一地的少主和张氏政权的法定继承人,它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无数人关注、解读。如果张茂不对其严加训斥,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那些主张去汉化夷的土著宗族将暗自庆幸,而避难于西陲的门阀则会心存疑虑:“难道他张成逊(成逊乃张茂字)要披发左衽、背晋降汉(刘汉)了?”
天可怜见,对于此事,张骏大呼冤枉!他发誓自己是知道在这一历史阶段贵族皆要跪坐的,但他这不是没准备么?
至于吃瓜······纯属就是谣言!
说好了是观阵的,可谁曾想自己这一身儒雅之气的便宜叔父竟然完全没有“观”阵的意思,他顶盔披甲,亲自下场了!脑子成了浆糊的张骏只能一脸懵逼的呆坐在台上,唯有桌案上装点用的胡瓜与其相伴。
然后······然后还没吃瓜就被训斥了······真没吃!
侯府内苑,听风水榭。
“郎君······”
“郎君······”
“嗯?“张骏从小憩中醒来,他定了定神,入目的便是一位侍女款款向自己走来。
只见她淡粉色亵衣裹身,外披白色长裳,面容极美。此女名叫彩蛱,乃是张骏的舅舅贾摹所赠,入府已有两年多了。平日里对张骏小心侍候,再加上容颜娇媚,很是得他的欢心。
“奴家取了葡萄来,郎君定是口干了,用一些吧。”
“嗯······”
彩蛱上前坐在塌边,玉腿横陈,张骏便顺势枕在了上面。片刻,剥皮去籽的葡萄便被两根葱白的手指拈着送入口中,甘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张骏不由得舒适的缓了一口气,前世再好,自己也从没有过如此惬意的生活啊。
这时,彩蛱开口道:“郎君方才说了梦话······省博舞馆是哪家舞馆,奴可从没听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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