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是否知道不久之前,他说了许多离经叛道的话?” 沈森脸色一变,自古以来,人们对于礼教是极为看重的。一个人若是评判为离经叛道,不啻是社会性死亡。
“我……我没听说碍…”
陈杰道:“你这孙儿,还拜入了他的门下,这邓千秋离经叛道,倒也不说了,你这孙儿,别人怎么看?现在朝廷百官之中,已有不少明事理的守正之臣,大声疾呼,要重塑纲纪和礼教。譬如右丞相汪公,御史中丞刘公,其他的重臣,就更不计其数了。”
“邓千秋这个人,颇得胜圣眷,且也罢了,可我来问你,你孙儿怎么说?收拾不了一个邓千秋,这满朝受了圣人教诲的清正之臣,能看得下去吗?”
沈森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名堂,便道:“满朝诸公,都是道德高士,理应不会和我孙儿计较吧。”
“本来应该不会的。”陈杰道:“问题就在于,这小子居然还去院试。这科举是什么地方,是闲杂人等,尤其是离经叛道之人去考的吗?虽说确实有人保荐他,照规矩,自可应试,可他这样做,就是不将科举放在眼里。你要明白,陛下取士,是要发掘人才。可朝中衮衮诸公取士,却是光大名教,为圣人延续香火的埃你孙儿当然考不中,学了这离经叛道的东西,能考中就有鬼了。可他这样做,其实就是给邓千秋当了枪,这是侮辱圣人。”
沈森听罢,脸色惨然。
他当然晓得,这圣人门下的威力!因为沈家固然家大业大,可这朝中,哪怕是圣人门下里品级最低的大臣,也不是他能招惹的。
此时的沈森,也不免有几分慌了神,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陈杰冷冷看着沈森,平日里这沈森其实还是极冷静的人,可似乎因为牵涉到自己的孙儿,现在却是慌了手脚。
于是陈杰低头喝茶,却不吭声。
沈森连忙给外头的管家使了个眼色,不多时,这管家便带了一个包袱来。
管家故作漫不经心地将包袱搁在陈杰一旁的茶几上。
陈杰才慢悠悠地道:“退学吧,要赶紧!不只如此,最好和邓千秋赶紧切割,就说自己的孙儿,学不到什么东西……”
“这……这岂不是又将邓千户得罪了?”
陈杰笑了:“邓千秋哪怕权势滔天,他也不过是个千户。这圣人即便早已作古,可他的门生,却已是遍布了天下,孰轻孰重,你大可思量。你要知晓,我大明承袭的可是宋制,这大宋的那些科举出身的相公们,是什么手段,你祖上历代经商,见多识广,应该是清楚的。”
沈森已吓得脸色大变。
“可这傻孩子,他已去考了埃”
陈杰摆摆手道:“无妨,你孙儿什么性子,我也有耳闻,他肯定是考不中的。你听说过,一个离经叛道之人,能中榜的吗?再者说了,此番院试,这应天府阅卷的主官乃是赫赫有名的宋濂宋翰林。宋公是何等人,文章好坏,一眼便知,你自己好好给自己谋个后路吧。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孙儿……”
沈森楞在原地,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
没想到,他花了两万两银子,竟还招来了祸。
…
朝廷上下,都在为院试的事忙碌,两京十三省的院试。何况是为朝廷抡才,这就更没有人敢轻慢了。
何况不少大臣的子孙们,现在也陆续开始参考,这可是关系到了前程的大事。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对此极为关注。尤其是应天府这边,牵涉到了不少勋贵和文臣子弟,就更不必说了。
中书省选的阅卷官乃是宋濂,这倒是让人没的说。
这宋濂乃是驰名天下的大儒是,是最正宗的圣人门徒,素来为天下人所敬重。
一份份奏报,也都送到了朱元璋这儿。
这些来自仪鸾司的奏报,朱元璋颇为看重,所以,在今日的早朝会时,中书省,御史台,翰林院以及六部的大臣议完了事。
朱元璋突然道:“朕听闻……”
朱元璋目光落在了右丞相汪广洋的身上,接着道:“汪卿的孙儿,此番也要参加院试,昨日已经考完,你那孙儿考的如何?”
汪广洋笑了笑道:“陛下,臣实在惭愧。臣这孙儿,不怎么成器。不过年纪渐长,又侥幸得了几个名师看重,倒是传授了一些经学。他自己倒是踌躇满志,说是颇有把握,可臣却觉得,他有些轻浮了,这小子是不知天高地厚。”
众臣听罢,都笑起来。这位汪公虽然处处都在说自己的孙儿不好,可实际上,却是处处都在夸耀自己的孙儿。
朱元璋听罢,目中掠过一丝别有意味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