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的。
丝袜要便宜的,带字母的。
剧本杀要便宜的,江户幕府的。
奔向最便宜的,最露骨的。
生活不在当下,其实回忆为主的。”
小伙子唱得一般,吉他的伴奏也可有可无,确实没有必要用两只手。但能听出来,都是原创的,而且每首歌都只唱几句,很短,也不知道是故意唱的半段,还是压根就没写完。把老周听得也莫名其妙的。这个风格出来卖艺,是挺招骂的。
但为了能在下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也能遇到给自己唱歌的人,老周还是给小伙子打赏了十块钱。本来还想给更多的,但他确实不值更多的钱了。
小伙子听到了到账音,礼节性地点头致谢,甚至这个点头,都不是朝向老周的方向的。
周围的观众给小伙子带来了收入,但他无法对某一位观众表达更多的感谢。
“只唱自己的歌”这几个字,不但限定了他的浅吟低唱,也已经限定了他的举手投足。
他不能因为没有打赏就不唱了,那样会让他失去人气而越发没有收入。
他也不能因为有人打赏的多,就越发感谢,或者越发表演。
因为这种讨好式的感谢,会不断拉低他的独立屏障,让外面那些与民谣无关东西,开始星星点点地投射到内心,久而久之,也许有一天,他就会真的为红短袖唱上一曲蓝莲花,毕竟是首不掉价的歌,但他唱得可能还没有红短袖有感觉。
这样一来,他可能就不再是他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发现。
但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有一个下午,有个小伙子,在宿舍里写下了那张字条,“只唱自己的歌”。
他也会想起,那时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写。
他也会希望,他没有想起。
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方式,手艺人也有。
手艺人保护自己的扇面上,一般都写着才疏学浅、学艺不精之类的,目的是为了降低别人对自己的期望值。
大多数,这都不是谦虚和隐藏实力,而这说的,就是实话。
毕竟手艺人里像大师一样能耐深的,几乎是遇不到的。
有的歌,你可能就是不会唱。
有的歌,你可能就是唱不好。
有人让你声调再高几度,有人让你音域再宽一点儿。有人说你感情不充沛,有人说你特点不明显。
这些你都知道,但你也确实做不到。
无论厨子还是画师,尽是如此。
就连写水文的,也是这样。想答应一天四更,就怕两更半里都是咳的血。想顺应大潮后宫一百单八凤,可你满脑子的金鱼池怎么能写出金步摇啊。
老周就见过一个招恨的作者,给他写了几百条评论,都是肺腑之言,作者却从来都不回。
现在老周有点懂了,他不是缩在壳里,他恰恰是找不到壳。
过街天桥的一头儿,是暗自抽泣的保洁在熬过午餐时间。另一头儿,是没有多少本钱的小伙儿,在用单手弹奏炫耀自己的本钱。
桥上不时有人走过,有的在自顾地交谈,有的在低声地笑,显然自己更重要些,别人的境遇,基本是看不到的。
两位保洁员走了过来,应该是要赶往下一个顾客家里了,小伙子的琴声都没能让她们侧目。
“唉,慢慢就习惯喽。”这应该是年纪大些的保洁员说的话,飘进了老周的耳朵里。
这算是对年纪轻些的保洁员的风险的评估,也像是对自己过往的复述。
老周打赏之后,也就准备继续向前溜达了。
“被微信困在那里,
辗转反侧。
被余额困在这里,
动弹不得。
裹挟来的消息,
需要附和。
自己留不住自己,
只剩下宾格。”
小伙子的歌声又从后面追了上来,像是送给老周的,也像是送给自己的。
老周顶烦这种听不懂的玩意了。
但老周觉得。
这小伙子,已经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