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凡人少女做筏子,找姬少殷的麻烦。
他讥诮地撇了撇嘴角,这笔钱虽然不小,不过早晚都能从他身上连本带利地收回来——只他愿不愿收下他堂兄姬重宇的买命钱。
原本他是不将麻烦揽到自己身上的,姬若耶实太能折腾,才几日,这上蹿下跳的劲就让他有些忍无可忍了,若是按原定计划住上一……
夏侯俨『揉』了『揉』额角,定了主,待谢汋从凌州回来,也该与姬家主叙叙旧了。
……
候选者青帐中歇息,其他人也没闲着。
历来试炼终选不仅选拔新弟子,还是老弟子切磋道与剑术的好机会,尤其是外门弟子,这是为数不多能内门道君们前『露』脸的机会,若是得了谁的青眼,直接登堂入室也不无可能。
上场比试的弟子都卯足了劲,约莫一个辰的连环擂之后,有一名外门弟子得到了晋升内门的机会,可以与新弟子一起拜入内门。
酉的钟声响起,众人不由精神一振。
钟声中,通过照机镜考验的八名新弟子加上方才脱颖出的外门弟子,都换上了天青『色』绣银『色』蟠虬纹的道袍,依次到台前。
冯真真扫了众人一眼,冲冷嫣飞快地挤了挤眼睛,随即道:“恭喜诸位道友通过照机镜的严苛考验,顺利通过敝派终选试炼。”
接着她解释了遴选弟子的规则——每位有资格收徒的道君前的案上都放着个金匣,匣中各有数块鲤鱼佩,最少的一块,最多的三块,视他们可收的弟子数定,按照师父的辈分和修为差别,这些鲤鱼佩的材质也不尽相同。
三位长老辈分最高,用紫玉,夏侯掌门和郗子兰次一等,用墨玉,谢汋又次一等,用白玉,再下一辈便只能用青玉。
每个待选的弟子将依次上前,属的师长便可施诀赠出鲤鱼佩,这一环节是师长选徒弟,师长们所赠鲤鱼佩会从金匣转移至那位弟子的木匣中,待赠佩完毕,便由弟子开木匣,从得到的鲤鱼佩中选择追随的师父——这候又成了徒弟选师父。
冯真真宣布完规则,便道:“有请一位新同门,苏剑翘。”
冷嫣向前跨出一步。
所有目光都聚集这个貌不惊人的凡人少女身上,若说终选之前大部分的目光还是轻视,这候已有不少变成了钦羡。
历来排名一的新弟子都会拜入名师门下,修为辈分都低一些的师父心知投了也不会被选中,便会直接放弃。
众人都暗暗揣测这少女的机缘会落哪一宫——三位长老已经数百不曾收过新弟子,应当不会破例,玄渊神君更是从未收过徒弟。
掌门和玄镜仙君谢汋都有不少弟子,大约不会再收徒弟,峰主中只剩下琼华元君。
郗子兰本来有四个弟子,玉狐狸和冷耀祖接连被逐,她手上便多了两个缺额。
众人暗自揣测,这一鸣惊人的凡人少女多半要花落玄委宫了。
莲花更漏嘀嗒作响,姬少殷正要赠出青玉鲤鱼佩,却收到了谢汋的传音。
“少殷,”谢汋道,“我收苏剑翘为徒,你下如何?”
姬少殷一怔:“三师叔是当真的?”
谢汋笑道:“这是自然,你这次是不是只有两块鲤鱼佩?若是投了她不选你,白白浪费一块。”
姬少殷蹙了蹙眉,他并不乎浪费一块鲤鱼佩,是苏剑翘到他的青玉佩,会不会为了践诺勉为其难地选他呢?何况三师叔好心提前知会他,他执为,未免伤感情。
他了,眉头舒展开,心道这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先前答应苏剑翘收她为徒,他们都不知道她会终选中一鸣惊人,如今她高居榜首,又得三师叔青睐,论辈分论修为,三师叔都远胜于他,她没有任何理由选他,何必让她为难呢?
姬少殷道:“侄儿明白了,多谢三师叔告知。”
谢汋勾起嘴角:“你又要多个小师妹了。”
姬少殷起当初赠剑少女坚定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怅惘,他旋即便真心实地替她感到高兴。
师叔侄两人传音,郗子兰忐忑不安地觑着道侣。
谢爻前也有一只金匣,里也躺着一块鲤鱼佩,由独一无二的赤玉雕成。
这样的鲤鱼佩他只赠出过一块,那唯一的一块一个寒夜里碎成了两半,是一个少女剧痛中生生捏碎的。
郗子兰明知谢爻不可能收眼前这凡人为徒,还是莫名坐立不安。
她终于忍不住传音道:“阿爻哥哥,你说我要不要收下这苏剑翘?”
谢爻沉默片刻,淡淡道:“可以。”
郗子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既然阿爻哥哥这么说,我就听你的。”
她生怕他后悔似的,立即捏诀投出了鲤鱼佩。
“她的心『性』很不错,”郗子兰愉快地道,“我一定倾尽全力教她,器灵丹我也不会吝啬的。”
谢爻“嗯”了一声,向台下的少女瞥了一眼,她的身量要比记忆中的人略高一些,没有那么羸弱,同样单薄纤瘦。
他忽然感到眼底一阵刺痛,忍不住移开视线。
铃声响起,冯真真道:“苏道友,你可以开匣子了。”
众人都盯着少女的手。
冷嫣揭开盖子,天青『色』锦缎上卧着两块玉佩,一块是墨玉的,鱼尾别具匠心地雕成一株兰花,显然属于郗子兰,另一块是白玉的,属于谢汋。
没有青玉佩。
冷嫣诧异地向姬少殷。
姬少殷也她,眼中满是欣慰的笑。
他的笑渐渐凝固,因为他清了少女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惊喜,只有深深的失望。
冯真真道:“苏道友,琼华元君与玄镜仙君都愿收你为徒,你拜哪位道君为师?不必有所顾虑,说出你真实心便是。”
冷嫣道:“请恕下不能拜这两位道君为师。”
众人不禁哗然,有人不可置信:“她连这两位都不上,还拜谁为师?三大长老?掌门?总不见得是玄渊神君吧?”
郗子兰脸『色』微微一变,谢汋却不以为忤,眼中的兴味越来越浓。
冯真真大吃一惊,她是知道苏剑翘多渴望剑的。
她着急道:“为什么呀?”
冷嫣淡淡地望了眼姬少殷:“因为下与人已有约定,既已承诺过,便不能拜别人为师。”
冯真真这才起苏剑翘是拜小师兄为师的,她知道这位苏姑娘执拗,却不知她这样认死理。
她只得道:“苏道友,按敝派门规,拜师以鲤鱼佩为准,小……你的匣子里没有那位道君的鲤鱼佩,恐怕是缺一点师徒缘分……”
姬少殷知道自己不该置身事外,站起身向冷嫣一揖:“抱歉苏道友,是下毁诺,下难辞其咎,门规不可更改,两位道君无论道心、德行还是修为都远下之上,还请苏道友为了自己的前程与道途斟酌一二。”
夏侯俨不到拜师礼又出岔子,不觉心力交瘁,思忖着该如何不失地发了那凡人——虽说她试炼中表现优异,毕竟灵根灵脉先天不足,能有多大造化还是两说。
凌长老更是气急败坏地传音他:“素来只有别人求着进重玄,她以为她是谁?”
夏侯俨捏了捏眉心,正说什么,忽听“当啷”一声响,那凡人少女手中的木匣里忽然多了一块莹润可爱的玉佩,雕的不是龙不是凤,却是只憨态可掬的猫儿。
夏侯俨自然知道这是谁搞的鬼,忍无可忍地向北斗座,冷声道:“天枢道君,这是何?”
“姬若耶”一手托腮:“拜师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这姑娘既不收那两条鱼,说不定喜欢会吃鱼的猫儿,左右你们不要她,我又缺个徒弟,倒不如拜我为师。”
夏侯俨几乎气笑了:“天枢道君,拜师式是敝派大事,不是儿戏。”
姬若耶瞟了眼姬少殷,若有所思道:“承诺别人的事一声不吭就毁约,可真是不儿戏。”
姬少殷羞愧难当,几乎无地自容。
姬若耶火上浇油:“还不如拜我为师。”
谢汋笑道:“姬兄算传授徒弟什么绝?”
他这话几乎是明着讽刺对方是个修为尽毁的废人,凡要点脸的都会如鲠喉,然这病秧子却泰然自若:“除了教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能教她雕猫儿狗儿,兰花草儿。”
夏侯俨本来只着如何发这凡人少女,眼下忽然冒出个混不吝抢人,为了宗门的颜反不能放手了——若真叫他把人抢去,重玄岂不是成了清微界的笑柄?
他沉声道:“苏道友已经通过敝派入门试炼终选,便是敝派弟子。”
他转向姬少殷:“少殷,你与苏道友确实有约定先?”
姬少殷答道:“回禀师尊,弟子的确答应过苏道友,只要苏道友能通过入门试炼,便收她为徒。”
夏侯俨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为师明白了。此事是敝派弟子有错先,无论有何误会,承诺就是承诺。”
他向冷嫣道:“苏道友,你果真非少殷不拜?”
冷嫣点点头:“是。”
姬若耶适道:“倒不如跟我雕猫儿。”
冷嫣强压下上扬的嘴角。
夏侯俨叹了口气:“少殷是下的亲传弟子,他有过,是下管教不力,这次下便做主,让苏道友破格拜少殷为师,下不为例。”
他顿了顿,向姬少殷道:“将鲤鱼佩赠与苏道友吧。”
姬少殷捏诀施咒,刹那之间,冷嫣手中的匣子里便多了一块青玉鲤鱼佩。
她从匣中拿起鲤鱼佩系腰间,再拜道:“弟子拜见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