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从塔顶翩然而下,六和塔底层门推开,祈焕艺、湘青、和江家兄妹二人,从塔里出来。
这边的“幻影修罗”贾铭浩,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两颗灼灼生光的眸子,朝这边游转看来。
“子午客”梅天松哈哈一笑,走向前数步,向“玄海罗汉”法空等道:“咱梅天松虽非穷家帮中弟子,但这件千补百钉的百鹑衣,看进诸位眼里,不须我自己引见介绍,谅各位也知道我是谁了!”
一指身后“弥陀僧”九如、“铁算盘”钱通二人,又道:“这是咱梅天松‘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伙伴三个臭皮匠凑在一起,蒙武林同道抬爱,送了咱们三人一个‘星海三尊’的称号!”
“玄海罗汉”法空也踏前两步,嘿嘿阴笑数声,道:“难得‘星海三尊’光临,参与贫衲和‘风林樵夫’区正铁桂峰之约。”
区正站立后面,含笑不语。
法空接着又道:“江湖传闻‘星海三尊’一身绝技,贫衲十分景仰。此次三位既赴铁桂峰之会,把不易传人的奇功绝技施展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
法空话未落,后面传来一响吼叱声,道:“法空禅师,待咱‘独角龙’等会会‘星海三尊’,是不是真个惊天动地,三头六臂的人物?”
就在法云和尚背后“砰”的跳出一个黑面猛汉,身高七尺,两臂浑粗,一双油钵大的拳头,两条粗肩,一对暴眼,形相十分威武。
此人乃是过去四种平原城外擂台会中,遭“云中鹤”江玉宇剑穿双肩,琵琶骨被变双臂的“开碑手”丁鹏,臭味相投的知己好友。
他名叫孟统,有“独角龙”之称,在江湖上亦是一位有数的人物。
孟统练得一套十三太保横练功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两臂有水牛般大的力气。
他原来也准备赴永康城外擂台之会,可惜迟了一步,擂台已被“风林樵夫”区正、“星海三尊”等侠义门中高手,弄个冰消瓦解。
今日铁柱峰会中,一见“星海三尊”之一“子午客”梅天松露脸,恁着他一身横练功夫,要跟对方斗一斗。
孟统身形站地“子午客”梅天松指了指,笑着道:“你这个浑浑噩噩的傻小子,是不是也想来玩两手?”
孟统见对方叫自己“傻小子”不由心头怒火涌起,吼喝声道:“老狗,我孟统就来取你性命!”
这响暴喝声中,猛一上步,一个“癫牛撞栏”之势,两个钵大的拳头,直朝梅天松面门打来。
梅天松“嘻”的一笑,轻轻一个闪身,也不知用了何种身法,已到孟统的背后。
孟统出拳落空,气得哇哇大叫,一声吼喝,猛地一个“狮子回头”又向梅天松扑来。
梅天松只是微微一矮身,就像陀螺似的滴溜一转,滑出数步。
孟统又见自己扑了个空,几乎跌个黄狗吃屎,气得焦雷似的惨叫起来,抡起一双拳头,像泼风似的向梅天松直打过来。
梅天松并不还手,一味施展流水步法,东来西闪,西来东躲,走马灯似的绕着孟统打转,前后左右,都是“子午客”梅天松影子。
“独角龙”孟统已是一身臭汗,枉自有水牛般的力气,施出这套拳拳破风的“八仙拳”但连对方的皮毛也未沾着一下。
他站停下来,指了指,道:“这种鬼名堂的功夫,就是你等‘星海三尊’所怀绝学么?因何打了一阵,你连半下也不还手?”
梅天松哈哈大笑,道:“孟统,你不配称‘独角龙’,是臭水池塘里的一条泥鳅,我若一还手,你十条命也没有”
一顿,又道:“傻小子,你既然奈何不了我,咱们换个比法如何?”
孟统听到又是一声“傻小子”怒声吼喝道:“老狗,如何比法快说个清楚,好让咱一拳把你打死!”
梅天松纵声笑着道:“你能一拳把我打死么?别说大话,只管叫,不管用的,闻得你练得一颗‘铁头’,能够撞山折树,咱就站在此处,任你用头撞三下,撞死我,算你赢,撞不死算你输,你看如何?”
“独角龙”孟统听到这些话,心里暗暗骂了声:“该死的老狗!咱这门铁头功夫,若练多年,厉害无比,任是金钟罩、铁布衫也挡不住,那是你找死路!”
孟统心里打转,就即道:“老狗,你说此话是否算数?如果暗器伤人,不算好汉!”
梅天松道:“我要伤你,比拍一只苍蝇还简单,你哪有命留到现在?你只管撞来就是。”
梅天松话到此,就即往上首一站,挺起胸膛,两手叉腰,站定下来。
孟统“哇哇哇”几声怪叫,身形飞也似的倒退一丈多外,把头一低,就像离弦之箭似的,就向梅天松胸腹间一头撞来。
“子午客”梅天松不慌不忙,就在孟统脑袋快撞到的刹那,霍地一个侧身,把右肩迎向对方脑袋顶去。
“砰”的一声,孟统的一颗铁头脑袋,就像撞上一根浑粗的大石柱。
梅天松身形马步,原封不动,而“独角龙”孟统反给撞得两眼金花飞扬。
孟统急急连退两步,看到对方若无其事,心头不禁又羞又恼。
梅天松哈哈大笑,一招手,道:“第一次撞来,已经领教,不过如此,第二下头,你得使出你吃奶的劲道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孟统大吼一声,把头一低“呼呼”掠风声中,第二次撞来。
这一次,孟统撞的目标低了些,要顶向梅天松的下阴要害处。
梅天松这一发现,也已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位游战三昧的风尘奇士,却使出他一手“绝招”来。
他兀立不动,等到孟统脑袋快将顶到的刹那,然后一个转身,将自己臀迎向对方的脑袋顶去。
“通”的一声,盂统的脑袋就像撞在一只大皮鼓上,柔中带韧,一股臀力反弹而出,把这个浑小子震退三四步。
也就在此时,梅天松一记“绝招”使了出去“波”的一声,放出一个臭屁,孟统吃个正着,直朝他鼻孔里钻进。
孟统“哇哇哇”连叫,连纵带跳,往后暴退,想呕却也呕不出来。
梅天松此一“绝招”惹得“风林樵夫”区正这一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湘青想笑没有笑,脸一红,轻轻向旁边的艺弟弟道:“梅老前辈真是促狭鬼,武学上那有这一门招式!”
祈焕艺转脸含笑道:“小姐姐,那才是‘出奇制胜’嘛!”
湘青手背掩嘴“咭”地笑了起来。
“独角龙”孟统吃上了这一个闷亏,恶念陡起,一声狂吼,把头一低,第三次撞来
他这记脑袋朝梅天松撞来,那是虚晃一招,毒手就在他右手上。就在此电光石火之际,右手疾吐,一个“海底捞月”之势,朝梅天松的下阴“阴囊”抓来。
梅天松若是挨上这一手,武技自是绝世,阴囊若碎,也得魂归地府。
但梅天松究竟是闯道江湖多年的人物,立即察觉到,一声喝叱:“好小子,来这一手!”
身随声转,挪身闪过一边,也就在此闪一短暂间“大擒拿手”使出。
一式“霸王举鼎”向上一抡一甩。
“子午客”梅天松看来模样儿不济,又瘦又弱,风也可以吹倒似的,但他这一出手,把“独角龙”孟统这付一百多斤重水牛似的身体举了起来,离地三尺,向外抛了出去。
孟统已身不由己,身如风车似的飞出了三四步,结结实实“砰”的一声,跌落地上。
他再是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给梅天松此一抡一抛,已跌个晕头转向,再也爬不起身来。
法空和尚这一边,看到孟统倒地,哗然起来。
就在“幻影修罗”贾铭浩后面,跳出两名彪形大汉,此二入一个叫“赛颜良”周猛,另一个叫“小行者”孙亮。
周猛一把厚背大环刀,孙亮挥舞一根豹尾三节棍,一左一右,就要挟住“子午客”梅天松。
祈焕艺和湘青二人挨近“风林樵夫”区正身边,祈焕艺道:“区公公,我和小姐姐湘青,不能老是壁上观阵,也该出场迎敌才是啊!”区正朝两人目注一瞥,道:“小艺儿,小湘青,你二人还是静看观阵,可以多增一番见识,眼前法空和尚那边人,虽武技不足,但阴险奸诈有余,非你二人所能应付,刚才若是换了别人,孟统使个袭击下阴,已遭毒手了!”
就在此时,一瞥薄叱声起,衣袂风飘“弥陀僧”九如飘来场子,道:“二位别慌,让贫僧前来奉陪!”
就在这响话声中,弥陀僧拦住“赛颜良”周猛。而梅天松迎上“小行者”孙亮。
周猛大喝声,道:“呸,贼秃驴,咱赛颜良刀下不斩无名之辈,亮出兵器动手吧!”
“弥陀僧”九如哈哈大笑,道:“阿弥陀佛,贫僧是出家人,不会舞刀弄枪的,就进招吧!”
周猛怒声道:“贼秃驴,那是你自己找死!”
大环刀“哗啦啦”圈环击撞声中,一个“独劈华山”之势,朝九如和尚光头秃顶上,直砍而下。
九如呼声:“来得好!”跃身闪晃,对方一刀斩个空。
就在九如闪身之际,袈裟袍袖向周猛的面门上,出其不意,拂了一下。
袈裟袍袖在周猛脸上拂过,划出一股锐厉劲道,触着脸肉宛若刀割。
周猛倏然塌身,刀光一闪,招走“老树盘根”疾向九如双腿砍来。
九如一声尖笑,身形闪晃不知去向。
周猛骇然一震,正要抹眼看时,突然察觉到颈后湿黏黏的像是沾上什么东西。
猛一回头,周猛发觉九如站在自己背后,手指蘸上一些唾沫,点在自己后颈。
壁上观阵的湘青“咭”地一笑,向祈焕艺道:“艺弟弟,这哪里是舍命搏斗,那是在‘捉迷藏’嘛!”
祈焕艺亦不禁笑了起来,接口道:“小姐姐,九如前辈在此生死线隔之间,玩出‘捉迷藏’来,那就并不简单了!”
周猛后颈给九如沾上口唾,惊怒已极“玉带围腰”转身一招,猛扫过去。
九如轻描淡写一闪身,大环刀又砍了个空。
周猛更是怒不可遏,霍地一转,展出自己苦练成名的“三义刀”刀法“刷刷刷”刀光破风声中,宛若匹练长虹。
九如袍袖翩舞,大显身手,展开本门“大擒拿手”一招一式,迅如风飘,身形不离刀光五尺以外。
眼前周猛已掏出压箱底本领,但无法沾上敌人的一丝毛发。
弥陀僧九如暴叱一声:“着!”
周猛倏然发觉自己腿弯“涌泉穴”已遭对方戟指点出,可是这一发觉已晚了“噗通”一声,一转身跪倒地上,他这付模样,就像城隍菩萨捧元宝的小鬼,再也站不起来。
这边“赛颜良”周猛失手,那么“小行者”孙亮在梅天松身上也没有占到便宜。
“小行者”孙亮所擅长的,却是一身小巧的绵软功夫,还是打出一筒“飞星丧门弩”的好手。
在江湖上“小行者”孙亮是有名“心狠手辣”中一列的人物,他不像“独角龙”孙亮那样一个浑小子。
孙亮发现“子午客”梅天松,并不把他放进眼里,赤手空拳前来对付,心中已自打好主意。
他并不打话,大喝一声,一个进步,豹尾三节棍“哗啦”一抡,一个“鸟龙掠地”之式,直向梅天松揉身打来。
在棒棍兵器中,三节棍有“棍中之贼”的别称,它分为三截,每一节间,各用钢环套住,棍长七尺,抡舞之间,一丈之内全是棍影,敌人虽难闪躲,如用兵器相格,三节棍逢硬拐弯,厉害无比。
但使用三节棍的,需要兼备软硬两门功夫,武艺差一点的人,反为三节棍所累。
“小行者”孙亮却是此中能手,他朝梅天松一棍袭出,眼看敌人必难闪避。
谁知梅天松只一扭身,已不知去向。
孙亮骇然一震,纵目四顾,骤觉左肩头被人一拍,跟着一个声音在道:“小子,你这套棍法,还得再练五年!”
孙亮勃然大怒,一旋棍把“哗啦”声中一招“彩凤转巢”回身猛掠过来。
“子午客”梅天松一闪身,又在一丈以外,以孙亮激战中敏锐视线,却看不出地方如何闪躲的。
孙亮两棍落空,已知道来人不是轻易可惹的。
他心里已有了主意,外表上一付盛怒之色,飞步而上,暗中已把一筒“丧门弩”悄悄装上机簧。
似乎同一刹那间,又是一棍“五丁劈山”直向梅天松灵盖砸下。
梅天松又是跃身一跳,掠到身后去了。
孙亮把三节棍舞起一片棍山“呼呼”掠风,一连十数回合,依然捞不着梅天松一丝衣角。
他狂吼一声,三节棍倒拖地,向后一跳,此付神态,谁都看出是败落回阵。
梅天松一个拔身,直扑过来。
“小行者”孙亮就是要替自己掣造这样一个机会。
就在此刹那间,孙亮一个“怪蟒翻身”之势,右手握棍,来个“泼风盘打”直朝对方足下扫来,左手一扬,一阵“嘶嘶嘶”破风声起,十二支“飞星丧门弩”宛若一蓬银雨电射而至。
他又恐对方一身内功,暗器难伤“丧门弩”准头集向梅天松的五官七孔打去。
至少在小行者孙亮想来,此乃万无一失的出手,兵器、暗器同时施展,而且又出其不意,就是大罗金仙也难能躲避。
但眼前“子午客”梅天松,却是一位久经大敌,侠义门中前辈人物。
他眼神敏锐,早巳看出孙亮右手袖里,藏有弩弓筒,知道是一项歹毒的暗器。
梅天松虽然平时游戏三昧,不拘小节,但最恨使用歹毒暗器取胜之流。
现在看到孙亮明的暗的,同时发难,大喝一声:“来得好!”梅天松左手一扬,一股强烈掌风劈出,这种“太乙奇门罡气”力逾千斤,无坚不摧。
孙亮发出的“丧门怒”触上这股罡气,立即震成满天碎屑,雪花似的飘落地上。
他右手一沉,抓住棍头,原地一拖,孙亮握棍虎口,立时震裂。
一响“哎哟”声起,三节棍已给梅天松夺过,孙亮“不好”两字尚未出口,梅天松顺手一送,把棍头点上右肩环骨“天伤穴”伤了他一条右臂。
孙亮“砰”的一声,仆倒地上,从此以后,此绿林枭煞由于右臂被废,已无法再使用“飞星丧门弩”伤人了。
法空和尚那边,已有人将受伤的“赛颜良”周猛,与“小行者”孙亮二人,挽扶回去。
就眼前此短暂间,法空和尚和他共伙的人,似乎在商讨谋对之策。
这边的诸葛湘青明眸回转之际,突然有了个发现,指着对面那伙中的“幻影修罗”贾铭浩,向旁边的祈焕艺道:“艺弟弟,那人长得好丑,丑得怕人。”
祈焕艺给湘青这一指,他也看到,轻呼了声,道:“此人不会生来这般簪相,‘瓦罐井边破,武士剑下亡’,这人可能与敌人一次生死相搏.虽然尚未丧命兵刃,却是容貌被毁了!”
“风林樵夫”区正就在两人身边,接口道:“小艺儿说来有此可能,你们注意看去,此人跟‘玄海罗汉’法空,似乎较其他人接近,刚才打斗时,两人一直边看还在谈着”
两人听区公公此话后,视线又向对方那边投去,那个“幻影修罗”贾铭浩,未等打斗终了,与法空谈过一阵后,匆匆下铁柱山而去。
湘青一声轻“哦”道:“区公公,打架还没有打完,那人走啦?”
区公公道:“那伙人行止诡秘,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名堂!”
他们这边正在谈着时,就在此短暂间,对面人影闪晃“刷刷刷”三条身形,扑到打斗场来。
第一个是江湖上有“擒龙手”之称的于清,腰间缠着一条九合金丝鞭。
卸尾那个短小精悍,绰号“南山蛟”名叫洪彬,捧着一对判官笔,判官笔有双笔、单笔之分,他使的是双笔。
“南山蛟”洪彬是净凡禅师先前唯一好友,也是西南江湖上的巨盗巨煞。
第三个是个黑脸膛大汉,一脸络腮胡子,凶眉暴眼,使用的兵刃还是钩剑,他是“卷毛狮”程刚。
这边三人出场,那边壁上观阵的“铁算盘”钱通,也飘身而出,注成了三对三的场面。
“擒龙手”于清对“星海三尊”所怀之学,也知道一些,此三人中“铁算盘”钱通比较容易应付,他就抢上这个便宜。
他解下腰间九合金丝鞭,直奔“铁算盘”钱通,两人并不打话,就展开一场激战。
“南山蛟”洪彬舞起一对判官笔,直取“子午客”梅天松。
“卷毛狮”程刚一柄钩剑,指着“弥陀僧”九如,厉声喝道:“咱知道你仗着几手擒拿功夫,来个空手入白刃,那只是花巧取胜,还不能算正式武艺,快些把兵刃拿出来交手!”
“弥陀僧”九如哈哈大笑,道:“擒拿手不算武艺,难道你剑头带钩的家伙也算兵刃?咱这个穷和尚,连钵也没有一个,哪有家伙?”
“卷毛狮”程刚一瞪眼道:“也好,你既然赤手空拳,咱就收起吴钩剑奉陪。”
他话落,就要把吴钩剑插回背上。
九如一招手,道:“慢着,我知道你这只卷毛狮,没有兵刃在手,就会变了三腿猫等一等,待我去找件家伙来。”
程刚不知道“弥陀僧”九如要搅些什么鬼,只得停了下来。
“弥陀僧”九如移步踱到山崖处,崖壁有一条青石柱,有五尺多高,两尺多宽,这块石柱看来少说也有七八斤。
九如和尚卷起衣袖,札个四平大马,舒开两臂,抓住石柱两边,大喝一声道:“起!”
这块偌大的青石柱,给九如两臂一兜,给兜了起来,石下泥去,簌簌散落如雨。
九如和尚大喝一声,身形一纵,连人带石跳出一丈多远,就在空地上舞了几手。
这一来,把卷毛狮程刚吓个魂飞出窍。这一块青石柱,足足有八九百斤重,青石柱一端埋入泥地有两尺,要把它拔起,要有千斤以上的神力。
九如不但把此青石柱连根拔起,而且拈在手上,浑如灯草似舞弄,那是须怀有超凡入圣的“排山掌”才能展出此等功力。
“卷毛狮”程刚显然是个识货的武家子,他起初以为对方不过会些轻功提纵,闪转腾挪之术,而对方居然怀有此等功夫。
这一块青石柱一展开来,自己兵刃如果撞上,立即蹦飞脱手,再则,青石柱挥起来,横扫千军,劲势骇人,一丈圈围风势过处,自己休想站得住脚。
“卷毛狮”程刚给“弥陀僧”九如骇人的神力所慑,刚才那股勇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指了指,让自己有个“下台”道:“疯和尚,天底下哪有如此比武?混帐!混帐!”
程刚在说这些话时,已转身走向他们那边。
“弥陀僧”九如哈哈大笑,把手中青石柱一抛一送,宛如弹丸抛掷,飞去一丈多远。
一响“轰”的声起,青石柱跌落地上,地面裂出一口大窟窿,青石柱深深埋进三尺。
“弥陀僧”九如此一出手,谁也不敢上前跟他交手,只有“玄海罗汉”法空,嘿嘿阴笑数声,似乎并没有看进眼里。
当“弥陀僧”九如飞石退敌之际,梅天松与钱通二人跟“擒龙手”于清、“南山蛟”洪彬,已杀得难分难解,有声有色。
于清挥舞九合金丝鞭,风驰电掣似的,跟钱通的“铁算盘”打了一个势均力敌。
两人武艺似乎相差不远,而“擒龙手”于清又当着众江湖同道面前,更是舍命力敌,钱通暂时也奈何他不得,两下交手,眨眼已有三十多合。
南山蛟洪彬跟“子午客”梅天松交上手,看来却有点不太对劲。
洪彬这一对判官笔,挑、点、拍、印,小巧轻软,全是点穴功力。
但现在他遇上的“子午客”梅天松,却是个点穴的大行家,那就成了斑门弄斧。梅天松对点穴、打穴、拍穴、拿穴四大功夫,都是深得个中三昧。
洪彬只是粗浅点穴功夫,在梅天松跟前,山大虫就成了偎灶猫。
两人一进十数个照面过去,洪彬出手,都给“子午客”梅天松走马灯似的,左纵右跳,二躲过。
这边的“玄海罗汉”法空,发现眼前形势,他已经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场,今日铁柱峰之战,该是十有九败。
他暗中调匀了丹田之气,霍地上前数步,来到场子,挥挥手,道:“你们下去,让我一个人上来就是。”
擒龙手于清满头大汗,南山蛟洪彬气喘呼呼,两人已累得筋疲力尽,明知再打下去,自己还是有败无胜。
二人听到法空和尚此话,真是如释重负,立即虚晃一招,双双跃向后面。
“子午客”梅天松和“铁算盘”钱通二人,也停了手下来。
“玄海罗汉”法空,踏前一步,道:“大名鼎鼎的‘星海三尊’,刚才已经领教过,看来不过如此,现在就看看佛爷的厉害了!”
“子午客”梅天松大笑道:“大和尚,你有什么厉害颜色,赶快施展出来,就等咱兄弟三人,送你去西天极乐世界。”
法空和尚并不还嘴,怒叱一声,那张青惨惨的脸上,起了一阵抽搐。
“刷”的一声,脱下身上袈裟袍衣,甩开一边,露出里面一件小褂,和两条筋络可数的长臂。
壁上观阵的“风林樵夫”区正,看到场中“玄海罗汉”法空这付神态时,脸色凝重,似有所悟中,轻轻“哦”了一声。
诸葛湘青诧异问道:“区公公,这大和尚脱去袈裟不打架,是在干什么呀?”
祈焕艺心里也感到奇怪,两眼直直地朝“风林樵夫”区正看来。
区正两眼一眨不眨,目注场中“玄海罗汉”法空,嘴里回答道:“小艺儿,小湘青,你们二人要小心此贼,秃驴可能要展出一门歹毒无比的邪门功夫!”
场中的法空,他两条长臂不知用上什么药物,染得又紫又黑,峰腰山风砍过,散发出阵阵腥腻怪味。
法空十只手指,更是漆黑如墨,手指甲亦有三寸多长,闪射出晶晶光亮。
湘青看来出奇,本想再问区公公的,看到他老人家这付凝重的神色,就不敢开腔了。
这时“玄海罗汉”法空突然霍地一矮身,全身骨节“格格洛”出声,脸上泛青,全无一点血色,一双戾眼凶光灼灼,看去犹若山魈旱魃。
令人不可思议的——十只手指突然缓缓向前伸长,比原来足足伸长了一倍,犹若僵尸鬼爪。
“玄海罗汉”法空,变成这付骇人模样后,两条腿就若击鼓似的,一步一步直向“子午客”梅天松、“铁算盘”钱通二人跟前,逼近拢来。
眼前这幕骇人场面,顿时雅雀无声,双方所有人的视线,都直直地朝向“玄海罗汉”法空看来。
梅天松和钱通二人,本是并肩站着“子午客”梅天松江湖阅历见闻较多,看到法空伸出鸡爪也似的十只手指,猛然想到一件事上——
他振吭大声道:“不好,三弟!速往后退”
梅天松话犹未落,就在这电光石火际,法空一声刺耳狂啸“嘶”的一股劲风声起,人如脱弦之箭,疾扑而来。
二人之中“子午客”梅天松已看出势头不好,拔身暴退数步。
“铁算盘”钱通,还不知对方出手之厉害,一见法空直扑过来,挥起一掌,朝对方劈胸挡去。
突然,钱通出手之掌劲消失,他自己大叫一声,一跤仆倒地上。
弥陀僧九如“子午客”梅天松,双双大吃一惊,正要飞身向前抢救——
突然,一响洪钟似的声音传来:“此乃‘九幽毒磷瓜’,你二人别上前送死!”
一抹身形射而至,足未沾地,双掌推出“轰”然一股焦雷的巨响,向“玄海罗汉”法空,兜头一记劈来。
“玄海罗汉”法空挨上这股激厉无伦的掌风,整个身体像断线风筝似的,飞出三丈多外“砰”的一声,头颅撞着峥蝾山岩,脑破血流,命归地府。
眼前的演变,就在电光石火的刹那,九如和梅天松定神看时,秃顶白须,原来是“风林樵夫”区正。
区正出手当今武林硕果仅存一门“惊雷天罡掌”功力,击毙了“玄海罗汉”法空。
巨憝伏诛,六和塔前的江家兄妹、祈焕艺和湘青二人,纷纷走近前来。
“风林樵夫”区正,一变往常诙谐突梯之色,脸色凝重,向法空邀来的那些绿林好手,朗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抡刀动剑,把此处铁柱峰,笼上千片腥风血雨——是非曲直,姑易勿论,但‘星海三尊’跟你等打了半日,宅心仁厚,始终未曾丧了你等一人,‘玄海罗汉’法空,并不持‘以武会友’作首,竟使出惨厉歹毒的‘九幽毒磷爪’,欲加害侠义门中人物,老夫不忍目睹此惨事发生,才出手‘惊雷天罡掌’将此獠除去。”
那边绿林好手,巨煞恶盗,目击方才一幕,现在又听到江湖传闻中的“惊雷天罡掌”这项武功,闻之丧胆,谁也不敢开腔。
这伙人来的时候,目中无人,气势凌人,此刻“主人”法空和尚,已血溅七尺,丧命于“惊雷天罡掌”他们就没有再逗留下来的必要,一个个垂着头,低了脸,脚步轻轻的离开了铁柱峰山腰。
刚才那一幕,落进祈焕艺和湘青二人眼里,已知道“风林樵夫”区公公身怀之学,显然要高过“星海三尊”一筹。
像区正这等游戏人间的绝世高手,不但绝不仗艺压人,不到必要时,也绝不抖露自己身怀之学。
湘青走近跟前,向“风林樵夫”区正问道:“区公公,您老人家刚才所说的‘九幽毒磷爪’,那是怎么样的一项武功?”
“风林樵夫”区正,将有关“九幽毒磷爪”的情形,向两人说了出来
“九幽毒磷爪”这门武功,阴险歹毒,侠义门中正派人物,绝不会加以研练,而这门武功的练成,却也千辛万苦,要付出相当的时间和精力。
“端午节”是万毒交会之日,掘起“夹底泥”三十斤。所谓“夹底泥”者,就是掘到离地面五丈以下,所取出的“净土”方始可以作为练“九幽毒磷爪”之用。
取得夹底泥之后,另在深山中,活捉三条有一尺长的四脚蛇,绿背大蝎子一个,金背蜈蚣一对,碗大黑毛蜘蛛一个,金眼雌雄蛤蟆十对。
将此五种毒物找到后,用夹底泥垫缸底,将此五种毒物放入缸里,掩上缸盖。
这五种剧毒无比的东西,就会在缸中自相残杀,等到吞食殆尽,最后生存下来的一种,将其杀死,取出毒血,渗入泥内。
然后,接着“五行掌”的练法,早晚不歇拍打缸中泥土。
初练时,由于泥中含有剧毒,每练完一次后,必须用解毒药洗手。
如此寒暑不断,共练六年时间,方告成功。功夫练成之后,手臂黑亮如漆,只要一遇真气,毒气立即由十指吐出。
只要在三尺之内,对方站着,立即晕倒。
尤其那指甲,奇毒无比,稍被触上见血,受毒的就像被毒蛇咬唑,浑身紫黑,辗辗毙命,无药可救,真个歹毒非凡。
研练“九幽毒磷爪”的人,必须每隔七日。要生吞活的毒蛇一条,那是以毒攻毒。避免毒气窘入心脏,危害自己性命。
这种“九幽毒磷爪”武功,从武林传闻中,数百年来只有两人练成,一是苗疆黑风山“罗巴森”一是塞外博克山“戈耶”
“玄海罗汉”法空,不知从何处偷来一些皮毛,想练成“九幽毒磷爪”称雄武林。
“风林樵夫”区正,说出有关“九幽毒磷爪”的情形后,又道:“此等豺狼之辈,将后仗此歹毒武功,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要丧命在他手里,咱老头儿才不得不展施‘惊雷天罡掌’将其除去”
“子午客”梅天松虽然技艺冠绝群雄,现听区正说出这些话后,连连点头道:“区老头儿,咱梅天松多谢你了。”
区正向梅天松微微一笑,又道:“咱老头儿本来想用‘奇门罡气’攻去,若此一来,法空两臂毒气,立即窘回心脏,他浑身就会溃烂,经三昼夜的惨厉吼叫,才慢慢死去。”
湘青轻轻“哦”了一声,道:“会有这等怕人么?”
区正又道:“咱老头儿为了免得法云多受活罪,才用‘惊雷天罡掌’将其除去”
他话到此,倏然想到一件事上,向江家兄妹和焕艺、湘青二人道:“法空虽已死去,他尸体要火化,你四人打出枯干枝树,将这具尸体焚化烧掉,免得遗下祸害给其他人。”
四人连连应诺离去,不多时,各个捧来大堆枯枝,放在法空尸体四周,燃起火苗,将其焚化。
弥陀僧九如脸色紧凝,指着面如灰纸,晕倒在地的“铁算盘”钱通,道:“区老儿,咱三弟中了法空毒气,能不能捡回这条命来?”
“星海三尊”在西南江湖侠义门中,该是第一流的人物,但遇到危急而无法可筹时——山外有山,人外出能人,只得求助于人。
“风林樵夫”区正翻着钱通两眼,又在他身上细察一番后,道:“不妨,钱道友只是稍微触中一丝毒气,咱老头儿能将他治愈过来。”
他从贴身衣袋,摸出一个扁扁的小包,里面取出一颗豌粒大腥红丸子,撬开钱通牙关,送进嘴里。
不多时,钱通肚中“咕咕”作声,从昏迷中醒转了过来,吐出大堆的黑水,这条命算是捡了回来。
邵原镇两大街“惠安客店”进深一间大厢房里,有不少人。
房中“云中鹤”江玉宇向区正道:“区老前辈,我等数人虽追踪‘黑鹰’骆元奇宋此‘福林寺’,据晚辈的观察,‘福林寺’的‘玄海罗汉’法空,似乎跟西南江湖黑道中人物,有很深的渊源!”
区正缓缓一点头,道:“不错,咱老头儿也有如此看来。”
“弥陀僧”九如接口道:“‘玄海罗汉’法空虽已除去,‘黑鹰’骆元奇亦丧命祈少侠与湘姑娘之手,但这事似乎不见得是终了!”
湘青又想到那回事上,道:“区公公,法空那边那个奇丑不堪的中年人,看来总有点怪怪的,铁柱峰比武尚未结束,他匆匆离去。”
区正沉思了一下,道:“西南江湖黑白道之约,恐怕不必等到明年元宵,川南金阳山‘铁佛寺’之会前,就会有变故发生!”
祈焕艺道:“区公公,据您老人家看来,‘阴阳脂粉判’耿渎此獠,又去了什么地方?”
风林樵夫区正道:“小艺儿,你别把此事挂在心头,耿渎没有死,也就是活着,他活着一定是匿藏在一个地方,只要将那些巨憝魔獠除去,就可以把他揪出来了。”
老人家顿了顿,又道:“我等随时取得连络,必要时全力对付他们。”
湘青道:“穷家帮弟子,遍布江湖每一角落,我们可以用穷家帮里的‘鸡毛报’来连络。”
“子午客”梅天松道:“湘姑娘,此真是一个迅捷妥善的办法,此番我等三人来邵原镇,若非穷家帮主弟子之助,我等就无法找到你们行踪了。”
铁算盘钱通一笑,接道:“湘姑娘,这是咱们托你的福,如果你不是穷家帮中少帮主,咱们就无法大街小巷那些要饭的了。”
湘青“咭”地一笑,头脸低了下来。
风林樵夫区正,目注两人问道:“小艺儿,小湘青,你们两人回去商山‘诸葛医庐’吗?”
祈焕艺尚未回答,湘青抬头困惑的问道:“区公公,我和艺弟弟不回‘诸葛医庐’,又去哪里呢。”
区正一时回不出话,坐了起来,点点头道:“不错,区公公此话问得多余。”
“云中凤”江玉莲含笑道:“湘青妹妹,明年元宵节前,你和祈少侠一定要来川西‘双花镇月眉山庄’,我和哥哥等你俩呢!”
这边祈焕艺接口道:“江姑娘,到时焕艺和小姐姐一定打扰尊府。”
风林樵夫区正向“星海三尊”含笑道:“您三位要用到咱老头儿的话,可以去川省‘白市口’镇外山神庙,找个香火老和尚就行了。”
祈焕艺和小姐姐湘青,离开邵原镇后,取道往商山而来。
小两口又双宿双飞,黏在一起了。
两人坐进一家饭店,吃喝时,湘青朝客人满扑扑的店堂回顾一匝,压低了声音,道:“艺弟弟,我总觉得好像有人,悄悄跟在我们后面似的”
“有人跟在我们后面?”祈焕艺不由诧然怔了下,也跟着朝店堂环顾一匝,道:“是谁?”
“是谁就不知道了!”湘青现在说话的神情,不像是找着一个有趣的话题,而是十分认真的道:“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祈焕艺轻轻“哦”了一声。
“如果真有这回事的话,那是小姐姐在不可思议中的一种感受,跟踪自己两人的,又是谁?”
湘青凝得紧紧的脸松了开来“咭”地一笑,又道:“嗯,那一定是我太过敏了,才会疑神疑鬼的想到这么回事上。”
祈焕艺轻轻问道:“小姐姐,我们沿途下来,是不是给你发现了行迹可疑的人?”
“没有啊!”湘青摇摇头,道:“只是我心里有这样的想法而已。”
祈焕艺这一听,不禁笑了起来。
两人午膳过后,离开小镇,继续往前面走去。小两口并非是为了省下一点钱,才不雇牲口的,他们喜欢这样徒步而行。
静悄悄行人少见的官道上,他们边谈边走,必要时才施展一段路的轻功,两人不但不感到累,而是认为别有情趣的。
他们是在一条迂回两折,两边浓林业业的官道上,眼前官道上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驴马牲口经过,只有他们两人。
湘青想到一件事上“咭”地一笑,冒出一句话来,道:“看来有二十出头了,不知道有没有意中人?”
“谁?”祈焕艺听来就像淋了一头雾水。
“就是‘云中凤’江家姐姐嘛!”湘青又是脆生生的一笑。
祈焕艺顺着她话题,问道:“小姐姐,你有没有问过她?”
湘青一努嘴,道:“又不像你们野男孩子,说话没有遮拦,我跟江家姐姐才第二次见面,我也问不出口,这些话就是问了,江家姐姐也是羞答答,不会回答的。”
祈焕艺莫名其妙挨上小姐姐的一顿抢白,若笑了下,只有沉默起来。
这一沉默,四下一片静悄悄的,官道上只有他俩踩着泥地的脚步声。
突然,官道左边浓密的树林里,响起“刷刷”两声,两点银芒似的东西,迅捷如电,疾向走在官道上的两人射来。
湘青听音辨位业已察觉,但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就是口吐一个字的时间,也比不上射来两抹银芒的快速。
就在此一眨眼间里,湘青自己身形闪挪,右脚飞起一腿,踢上艺弟弟膝弯处。
祈焕艺并非警觉迟钝。而是在这毫无防患之下,蓦然出现的袭击。
湘青在心慌急促下,要艺弟弟避过此一袭击,是以出手过重。
祈焕艺膝弯处,挨上小姐姐一腿,膝弯一顿,一个“饿狗吃屎”趴倒地上。
湘青一声娇叱,身形电掣,直扑树林。
祈焕艺纵身跃起,看到官道泥地上,就是刚才自己两人脚步过处,两枚闪闪生光的银针,他已知道自己挨上小姐姐一腿的原因。
他跟着湘青,卸尾扑进树林,两人四下搜找,一无所获,只有出来树林。
他们走来原来官道的地点,阳光照射下,地上两枚银针,晶光熠熠。
湘青弯下腰,要捡起地上两寸多长的银针,祈焕艺急急阻止,道:“小姐姐,慢着!”
湘青听到此话,也给想了起来。
祈焕艺从树林里找来一条爬虫,放到其中一枚银针的针尖上,爬虫抽搐一下,立即死去。
“小姐姐,这两枚银针是淬毒的!”祈焕艺用两枝缎枝干,像筷子似的把地上两支银针挟起,扔进宫道边的溪沟里。
这一来,却把两人困惑之余,愣住了。
湘青回忆了下,道:“艺弟弟,刚才那人逸走的身法好快!”
“向我们发射银针暗器的又会是谁?”祈焕艺不禁称奇起来,道:“似乎对我们的行藏很清楚,才会找此地点,拦路暗袭。”
湘青道:“艺弟弟,咱们两人的仇家,彼此生死不相容的,就只有‘阴阳脂粉判’耿渎,难道会是此贼?”
祈焕艺沉思了下,道:“不可有,此地北地江湖,除了我等外,阴山天幽峰外公他老人家,也要将此獠抓来置于死地杯弓蛇影,寸步难行,耿渎就是借了天大胆子,也不敢在此江湖露脸。”
湘青听来有理,却又不禁茫然道:“如此说来,那又是谁呢?”
接着又加上一句:“难道刚才那狗蛋,把‘主’找错了,找到我们身上来了!”
祈焕艺道:“从此人刚才逸去的身法看来,不是等闲之流,不可能阴错阳差,张冠李戴,把人找错的!”
“那又是谁呢?”湘青又把这话问了出来。
以眼前来说,显然祈焕艺也回答不出来,突然想起把话题移转,道:“小姐姐,你在前面小镇饭店里所说的,果然真有这一回事。”
“我说有人暗中跟踪我们!”湘青也想到自己所说的那话上。
两人还是继续往前面走去,祈焕艺道:“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有了刚才那件事的发生,此后我们沿途就要格外小心才是。”
湘青百思不解,道:“艺弟弟,此人不知究竟是谁?我们两人就是为了搜访耿渎行踪,才出现江湖上,时间并不多久”
顿了顿,又道:“除了那次永康城外擂台之会,和此番‘福林寺’这回事外,我们跟江湖黑道中人物,接触并不多啊?”
祈焕艺接口道:“小姐姐,官道暗器袭击,眼前虽然是个谜,都会有揭开时候。”
两人脚程匆匆,暮色轻笼时分,来到一处“洛水塘”镇上。
他们找了一家宿食兼营的店家,在外面店堂吃过饭后,进来客店的客房。
祈焕艺把房门上了门闩后道:“小姐姐,我们还是像过去一样,上半夜,下半夜,分拨替换休息。”
“你是防止那人,备夜再次找上我们?”湘青也已想到那回事上。
祈焕艺道:“是的,就是我在官道上说的,眼前情势敌暗我明,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动机何在?但我们的行藏,已暴露在对方眼里,对方只要取得有利的位置下,随时可以向我们袭击。”
一顿,又道:“是以在此情形之下,我们只有紧紧护守自己。”
湘青点点头,同意艺弟弟的见解,就即道:“你上半夜休息,下半夜轮到我我们才刚吃过晚饭,现在时间还早,先聊天谈谈。”
“聊天谈谈!”他们俩相对儿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
湘青微微一蹙眉,道:“白天官道上那件事,我愈想愈奇怪,‘福林寺’对付‘玄海罗汉’法空,我们两人并没有动手,只是壁上观而已!”
祈焕艺接口道:“可能是永康城外擂台之会的那件事上”
湘青道:“那次也并没有结下‘梁子’,你出手铁莲子,我用‘天星银羽针’打了净凡和尚,后来你上擂台跟‘竹笠山翁’谷真交手,给区公公他老人家挡了阵。”
祈焕艺道:“小姐姐,官道上暗器向我们袭击,不会是恁空飞来的,一定有它的原因。”
湘青沉思了下,道:“艺弟弟,‘阴阳脂粉判’耿渎不敢露面此地江湖,会不会他另外那个师父?”
“你是指‘竹笠山翁’谷真?”祈焕艺朝小姐姐这边看来。
“是的。”湘青有这样的猜测:“谷真来此地江湖,原来是为了他自己私人的事,无意中发现我们两人行藏,就用淬毒银针,暗中袭击。”
祈焕艺道:“‘竹笠山翁’谷真虽然是西南江湖上魔煞,却也是列入前辈中人物,而且身怀之学,在我二人之上。”
他解释的又道:“他无意中遇到我们两人,若存心想要肇事,不会使用暗器,尽可在人迹稀绝的官道上,来见个高低真章。”
湘青见艺弟弟作这番解释,想来也对,喃喃自语地道:“那又是谁呢?”
祈焕艺道:“小姐姐,现在我们不必为了此事去花脑筋,这是对方主动找上来的,一次不成会再有一次,只要我二人小心防患,不怕不揭开他庐山真面目!”
他们在客房里谈着时,远处传来梆锣之敲声,已是二更时分。
湘青听到二更的梆锣声,道:“艺弟弟,你上床休息吧,我坐在桌边椅子上,看看动静如何?”
“我也不想睡。”祈焕艺站起身,朝这间宽敞的客房回头一匝。
这间客房位于客店的边沿一端,前后有两扇窗,前窗推开是这客店后院,后窗外面是一条横街。
祈焕艺指着后窗,道:“夜行人黑夜袭击,不会兜入客店庭院,可能会从后窗而入。”
湘青“飞云杖”执握在手,一努嘴,道:“这狗蛋敢破窗而入,我就迎着他脑袋,送他一杖!”
祈焕艺见小姐姐娇憨迷人,推她到床沿一起坐下,道:“小姐姐,别为了此事生这么大气,此人夜晚找来这里,由艺弟弟去对付就行了。”
湘青坐下祈焕艺旁边,那股“狠劲”软了下来,紧紧偎在他身边,道:“艺弟弟,我怕那狗蛋会伤了你,如果他再次出手淬毒暗器”
祈焕艺道:“如果稍有风吹草去情形发生,我们暗仗窗的两边,给对方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迎头痛击。”
一笑,又道:“小姐姐,那时对方虽然掌扣暗器,已不及使用了。”
湘青把话题转了过来,轻轻道:“艺弟弟,我们这次离开商山爷爷‘医庐’,又走了不少路啦!”
祈焕艺道:“我们陪同孙师叔去阴山天幽峰,替外公治疗病伤,不得不有此一行,小姐姐,只是辛苦了你。”
湘青脸上透出一缕春花般的笑容来,轻轻撞了他一下,道:“你跟小姐姐还说这些客气话。”
祈焕艺握住她纤手,道:“小姐姐,这不是客气话,我俩虽然尚未成亲,先做到‘相敬如宾’此四字。”
湘青“咭”地一笑,道:“酸溜溜的,这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两人在客房里悄声谈着时,远处传来“笃笃笃当当当”三响梆锣声,已是三更时分。
湘青一拢披落的长发,道:“艺弟弟,我们才谈了几句话,怎么又是三更了,会不会是那更夫醉了酒,把梆锣敲错了!”
“不是更夫敲错”祈焕艺轻轻亲了下小姐姐的手背,道:“我们在一起,有谈不完的话,所以时间好像很快就过去了。”
湘青拉开床口棉被一角,道:“艺弟弟,现在已是三更了,你躺下吧!”
祈焕艺道:“小姐姐,现在是紧要的时刻,夜行人出手行动,都在三更前后,我不能睡!”
两人紧紧偎坐在床边,悄声谈着,防患那“不速这客”的夜行人来犯。
夜行人并未出现,似乎很快,又是梆锣敲四更的声音传来了。
四更过后,不可能再有什么变故发生,两人搂在一起睡了过去。
祈焕艺耳朵一阵奇痒,把他“痒”醒过来,原来,小姐姐用一绺秀发,在捣自己耳朵。
湘青见他睁眼醒来,脆生生的一笑,道:“你醒来啦,像猪似的这么好睡!”
“这么好睡?”祈焕艺手背揉眼,道:“四更倒床睡的,到现在才多久难道你没有睡?”
湘青道:“我陪你一起躺下,可没有闭过眼!”
“哦!”祈焕艺轻轻吟了声,道:“你怕会发生意外变故?”
湘青道:“我们两人都睡着了,万一有甚变故发生,怎么办?”
出乎于两人意外之外,这晚上居然风平浪静的过去,湘青道:“艺弟弟,昨天官道上那家伙,会不会真是找错了‘主’,才找到我们身上来啦?”
祈焕艺沉思了下,道:“真是所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可能对方知道我们昨晚已有防患,才没有下手的。”
两人离开“洛水塘”镇后,往商山的“诸葛医庐”方向而来。
行程匆匆,这日他们来到北离商山八十里的“神鸦岗”这时,天色晌午过后,由于光天化日的静空下,不须打尖休息,两人攀登神鸦岗山麓而上。
这座“神鸦岗”取名“岗”而不称作“峰”显然山势不高,但神鸦岗坡势峻险,人烟稀绝,除了偶尔传来鸟声“啾啾”外,未闻其他声息。
湘青道:“艺弟弟,这里听不到一丝声响,静得有点怕人!”
祈焕艺道:“这座‘神鸦岗’占幅面积亦不辽阔,山势也不高,我们很快可以攀登而过的。”
湘青轻轻“嗯”了声,突然,她想到一回事上,道:“艺弟弟,截径拦杀,这里倒是一个很合适的地点呢!”
“截径拦杀!”祈焕艺见小姐姐无意中说出此话,他心里却不由暗暗为之一震,不错,如果有人袭击,找来这里,倒是一个很理想的地点。
他心念闪转,想到昨日官道被袭的那回事上,微微一点头,道:“是的,小姐姐,我们沿途多加注意。”
祈焕艺话落,一摸囊袋铁莲子,一摸肩背“青霜剑”已有了个防患,迎待突然发生的变故。
“神鸦岗”山势虽不高,却是怪石峥嵘,山径崎岖曲折。
两人走在一块坡势倾斜的岗腰草地,湘青举手一指,道:“艺弟弟,那边就是商山啦!”
祈焕艺一点头,道:“不错,那边是去商山的方向。”
两人找出方向,正要绕过坡地而过时,嶙峥巨石后面传出一响“嘿嘿”冷笑声,一抹身形晃闪而出,轻轻飘落草地。
祈焕艺由于听到小姐姐此话,早已有了戒备,他朝飘落坡地那人看去。
那人穿着劲装,体形瘦小,是个中等身材,脸上蒙着一块黑色巾布,只露出闪射出冷电似的一对眼珠,看不清对方真面目。
祈焕艺伸手一拦湘青,站停不来,不亢不卑的向那蒙面人,道:“尊驾是否冲着在下两人来的?”
蒙面人又是“嘿嘿”一笑,道:“不错,区区就是恭候祈焕艺、诸葛湘青你两人,在此‘神鸦岗’等候两位大驾。”
此人吐出声音嘶哑、浑浊,叫人听来有些刺耳。
祈焕艺目注一瞥,心里却是十分惊奇,此人说话音韵,从自己回忆中,都是头回听到,但他却能叫出自己与小姐姐的姓名。
他心念闪转,问道:“尊驾能否示下名号?”
“不必!”蒙面人声音如冰滴石,又冷又硬。
湘青耐不住问道:“喂,昨日官道边树林,打出两枚淬毒银针,是不是你下的手?”
蒙面人“嘿嘿”连笑,道:“你两人一次避过,此番第二次,该得把命留下!”
祈焕艺并非害怕,而是感到奇怪,是以不厌其详问道:“尊驾究竟是谁?要与在下两人舍命相拼?”
蒙面人吐出嘶哑浑浊的声音,道:“我等剑下见个真章,在最后一剑尚未归天前,自然知道区区究竟是谁?”
祈焕艺听来更是诧异不已,此人显然跟自己与小姐姐有深仇大恨。
难道是过去丧命自己暗器的净凡和尚,他江湖上臭味相投的知己好友,此番前来截路报仇?
从蒙面人话中听来“洛水塘”镇前官道,从旁边树林射去的两枚淬毒银针,是他下的毒手,此番又追踪前来,显然是要了断一桩公案。
祈焕艺心念游转,冷冷一笑,道:“尊驾又如何见个真章?”
蒙面人拔剑出鞘,道:“何必找话,剑下比个高下。”
露出蒙面巾布外,两颗闪射如电的眼睛,朝两人扫过一瞥,道:“免得区区多费手脚,你们两人一起上来好了!”
祈焕艺见蒙面人跋扈乖张,盛气凌人,冷然道:“不必!就由在下祈某一人对付你就够了!”
蒙面人不再吐出嘶哑浑浊的话声“刷刷”两声,剑身寒光闪闪,在阳光照耀之下,挥出一道熠熠的剑花来。
祈焕艺退下两步,右臂一举,将“青霜剑”也拔了出来,顿时青虹耀芒,闪闪生光。蒙面人朝祈焕艺手上“青霜剑”注视了一下,暴叱道:“看剑!”
话落“刷”的一声,一招“白蛇吐信”直向祈焕艺当胸指来。
祈焕艺微微一挪身,左手剑诀一领,由右而左,身转“山翁解袍”之式,剑花一绕,反截而下。
蒙面人一剑走空,忙将右臂往回一带,振肘翻腕,一式“巧女采莲”剑挟劲风,疾向祈焕艺的左腿,截斩过去。
祈焕艺一提步“登山望日”之式,避过一剑,手中剑一圈一吐,招走“龙形九剑”中的“金龙舒甲”一式,叱声:“着!”反向蒙面人的面门挑来。
他出此一式,要掀掉蒙面人脸上布巾,要一看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如若素昧生平并不相识,脸上又何必罩上布巾?
蒙面人似乎已知对方此剑出手的含意,霍地一矮身,只差二寸,剑身抹着耳轮而过。
蒙面人“嘿嘿”阴笑,虎口含劲,猛力将剑向上一提“当”声金铁交鸣声中,两剑交击,溅出一阵火花。
两人不约而同,纵后两步,名家交手,迅如风飘,疾若电掣。
祈焕艺和蒙面人在“神鸦岗”山坡上,才一照面,已拆了四式六招。
诸葛湘清虽未插手其间,她一手“飞云杖”一手“银羽针”凝视着场子,替艺弟弟把场,只要艺弟弟稍有错失,立即出手。
眼前场中两人,却是势均力敌,蒙面人虽脸上蒙着布巾,无法看出他脸色神情,但从他两眼透射的光芒中,似乎对祈焕艺出剑的劲道中,出于估计之外,感到十分意外。
蒙面人一声暴喝,换过一套“五行剑”剑法,这套剑法变化无穷,神妙非凡,一展开来,宛如银虹翩空,夭矫穷舞,向祈焕艺周身穴道要害,着着刺来。
祈焕艺一声暴叱道:“好剑法!”
他将恩师一微上人所传的“龙形九剑”剑法,反覆施展而出。
“神鸦岗”峰腰山坡上,双剑飞舞,化成一青一白两条冷虹,一来一往,进退攻守,犹如龙飞凤舞,打得火爆炽烈。
两人这一交手,已是三十多回合,不分胜负,打得难分难解。
从蒙面人两颗连连闪转的眼色神情中,似乎对祈焕艺所怀之学,已估计错误,而出于自己意料之外。
双方战到炽烈之际,祈焕艺忽然虚晃一剑,一个“鹞子扑转”身法,跳出场外。
蒙面人嘿声一笑,吐出嘶哑的声音道:“祈焕艺,你想脱身逃跑么?”
边上湘青听到面人此话,她并不显得慌张,而是脸色凝重,朝二人游转看来。
蒙面人嘴里说出这话,手眼并没有闲下,跃身纵起,一个“倦鸟归林”之势,向祈焕艺背后直扑过来,手中剑霜地一指,一个“玉女投梭”之式,直向祈焕艺的背心刺去。
祈焕艺并非真的败退,他是变招易式,使出“龙潜于渊”取胜绝招。
他跃身纵起时,身形故意一顿,等蒙面人一剑刺来,他突将肩头一卸,右臂疾转,剑尖反向蒙面人的心窝指到。
蒙面人猛将右臂一撤,凝住剑身,身形闪挪之际,一式“余晖斜照”将对方剑身格住,一挑一想要震脱对方手中宝剑。
就在此刹那之际,祈焕艺身子扭转,迅若电掣,自左而右寒光闪处,一式“穿云摘星”冷电似的扫向蒙面人。
敢情蒙面人自傲轻敌,已札下三分的败迹,祈焕艺沉着应付,步步为营,不敢稍有疏忽,把眼前这个局面稳住。
蒙面人见对方凌厉一剑扫来,急急施展一个“早地拔葱”涌身向外跳去。
边上的湘青,有跟祈焕艺同样的想法
此人是谁如若素昧平生,并不相识,彼此都是陌生的,又何必鬼鬼祟祟,见不得人似的脸上蒙着巾布。
她见艺弟弟虚晃一剑,纵身跳出场外,知道并非败落,那是以退为进,使出绝招取胜。
湘青要揭开蒙面人的底细、身分,右手“黑犀飞云杖”左手“天星银羽针”已紧扣掌心。
她对祈焕艺知道很清楚,眼前这场激战,艺弟弟不但不会败落,制敌就在眼前。
湘青配合祈焕艺剑势,志要取掉蒙面人脸上这块巾布。
蒙面人跃身向外纵去,足尖才始拔起,青芒一道,一声“嘶”的轻响,左肩已挨上“青霜剑”划出一条五寸血痕。
就在此同一刹那间,湘青“银羽针”弹指出手,她并不打蒙面人身上致命穴道,而是用了过去区公公教她的“飞花扬雨”暗器手法。
这格“银羽针”自湘青纤手电射而出,竟若通灵似的,凌空扭转拐弯,不偏不斜,分毫未差,搭上蒙面人脸上巾布鼻尖那端隆起之处
那枚“银羽针”针尖搭上巾布一端,并不停止下来,还是直向前电掣而去,巾布也跟着“银羽针”朝蒙面人之脸飞去。
蒙面人脸上巾布给“银羽针”揭去,他脸形就露了出来。
湘青看到蒙面人庐山真面目,诧然一声轻呼,殊感意外的道:“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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