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秦太子和华阳夫人还给自己的这个儿子寄来了不少珍奇异宝,一国太子和宠姬的珍藏,哪怕是抖抖手也足以让异人的府库瞬间填满了大半。
然而异人除了在收到珍宝之时激动了几日外便再也不曾踏足府库。
他怕里头的珍奇异宝迷住自己的双眼,更怕它们软弱自己的意志,他现在还在与秦交战的赵国的土地上,这些宝物便是再珍贵,于他而言都有随时守不住的可能。
活下去,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活下去。
在这一刻,他更加期待吕不韦的归来,他实在是太好奇吕不韦为何能够做到这个结果了!将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捧上太子继承人的王座,这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他现在得到的所有讯息都颇为零散,异人迫不及待得想要从这位恩人的口中得到所有的经过。
为此他算着吕不韦归来的时间跑到了他的宅院门口等待,若非作为质子不可能出城,他都想要去城门口迎接吕不韦了。现在他二人关系不同,吕不韦被秦太子和华阳夫人聘为异人的老师,对于学生而言,这样恭迎先生自不算过分。他自日上三竿等到日落西山,才等到了因战时戒备严格搜查而被耽搁的吕不韦的车队。吕不韦风尘仆仆得下了马车,门帘一开他便呆住了,随后男人跌撞着下了马车,同时异人伸出了双手,二人双手交叠在一起。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有些哽咽,双双想到了这些日子里面的辛苦滋味,情到深处更是差点潸然落泪,但是两个汉子都忍住了,因为边上正有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这儿呢。
吕安默默给两个大人递上了热乎乎的毛巾,换来了摸头杀*2,有孩子在边上,两个大人的情绪都收敛了不少。
要说吕安为何在这儿,当然是因为吕宅现在能出来待客的就只有吕夫人了,但是吕夫人是女眷,若由她相陪异人公子总有些不太妥当,因此吕家年长了一岁的吕安便跑出来陪着异人等自家父亲了。
嬴异人对这个小郎君有几分爱屋及乌,他本人没有孩子,吕安的脸蛋长得着实不错,又能说会道还能来事,就在等待吕不韦归来的几个小时内,异人已经和小朋友熟悉下来了,并且在不知不觉间还陪着小豆丁吃下了若干零嘴,直到最后异人不得不站起来等候,当然这是为了表示尊敬,但也未尝没有吃撑的因素在。
两人还关系好到异人向小孩承诺等他成年行冠礼之时为他做赞者的程度,看起来就差当面认个义子了。
异人现在这般说固然有喜爱吕安之意,但更多的还是想要拉拢吕不韦。
作为儿子冠礼的赞者,其关系和仲父也不差多少了,在礼法时代,行礼者和受礼者彼此是绑定的。在如今加冠时候的大宾是需要经过占卜的,通常有若干候选者,而赞者则是可以指定。从某个方面来说,大宾有候选人,赞者却只有一人。
也就是说给一个品行不端者行礼,那么旁人会觉得你的品行也有问题,同理,若是被一个高洁之士施礼,那么受礼者在旁人看来也是高洁者。
而吕安的年岁来说,他行冠礼的年岁还要等上十数年,异人当然没办法断定吕安未来的品性如何,但他还是送出了这一承诺,原因很简单,十数年之后的赞者……首先他要能活到那时候,另外这也是一个小小的诱饵,到时候他如果还是阶下囚或者王位竞争的失败者,那么给吕安行冠礼也不好看不是。
而如果他是帝王……
能被帝王行冠礼的,吕安的起步便是荣宠之至。
嬴异人的筹码很小,但是他相信一点点增加,总有一天筹码会变得足够大。
的确,当他对吕不韦说完此事之后,吕不韦欢喜之至,他甚至顾不得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当日便要举办家宴并且邀请异人共赏,于宴席之上,两个男人亲密得坐在一起共同击缶而歌,酒过三巡,嬴异人甚至亲自下场为吕不韦舞乐助兴。
吕不韦自是不敢劳他如此,他当下放下筷箸亦是跟着下场共舞。先秦时期歌舞并非是女子的专利,男人们都有随时能够随乐起舞的技能,但因为没有做准备,加上吕家并未豢养乐伎,所以初通乐曲的赵姬被唤来为二人奏乐。
赵姬会的多是供女儿家舞动的绵软乐曲,这样的曲乐有两个大男人跳起来着实有些碍观,哪怕微醺,两人也知道自己在出丑,为掩尴尬,吕不韦干脆让赵姬为二人舞上一曲。
既是家宴,当然也不会顾及那么多,哪知赵姬一舞罢了竟是让异人看直了眼,当下就向吕不韦敬酒讨要。
因他这一举动,酒桌上原本和乐欢快的气氛一下凝滞住了,良久后,便听吕不韦大笑数声“赵姬能得公子宠爱是其荣幸,恰我此次自秦国采买美酒数坛,正好,可为此美事助兴。”
夜沉沉,当赵姬踏着绵软的脚步回了自己房间的时候讶然发现屋内多了一个人“小郎君?”她条件反射得扭头看了看窗外月色,确认了下时间后她更错愕了“这么晚了……”
小孩坐在矮榻上,圆溜溜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她,赵姬觉得方才饮下的清酒在这小郎的目光下一点点被洗干净,她因为饮酒而混沌不堪的头脑也清晰了几分,“……小郎君现下来找妾……可是听闻了消息?”
“听闻了妾……要飞黄腾达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