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所在的关中平原周围高山耸立, 且高度差异悬殊,复杂的高度差及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拥有一年四季皆大风的特殊气候。在这种环境下, 风力自然成为了这座城市最廉价的资源之一。
在咸阳原上矗立起第一架风车后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风车出现在了咸阳城乡的各角落。风车可以抬高水的高度,而配合滚筒一起用,可以抬到不少以往靠人力无法送到的缺水地区。
这两样水利工具放到一起配合使用将秦国咸阳地区的直接灌溉区扩大了近一成, 间接影响更是极为可观。
尤其是在确认了水浸法以及淤泥置换法可有效遏制盐碱地的扩张后,民众们立刻就积极行动起来, 家中有些财产的甚至有等不及官方行动而愿意付费请官方来修建水利设施。
政府对此亦是采取鼓励策略,有需要的民众可以去排队登记申请并且缴纳定金, 但什么时候排到还是要看之前工程的速度, 现在保守估算已经排到了一年后。
民众们打听到消息后纷纷叫苦不迭, 水利这东西早一日造好便是早一日受益,这如何等得起?
等不起也没法子啊, 人手不够。小吏们一摊手,表示:如果实在等不起可以去找别的匠人来做哦,不过记得找经过官方考核的匠人。
没错,限量供应这样的制度下很快就催生出了一批民间的手艺人上下游走接私活。
事实上, 当时吕安经过多番考虑,还是没有提议进行免费的小型水利工程搭建也是考虑到这个。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风车也好, 滚筒也罢都称不上有什么难度,这种推广靠官方的匠人进行,速度定然快不起来。
而且村人们还可能会有免费的不是好东西的思想作祟, 觉得这东西造了是麻烦,也可能辛辛苦苦造好当地人不爱惜等麻烦在,所以经过讨论后,都水监选择以市场经济的力量来填补这部分空白。
而为了说服异人,吕安上书说这也是为了尽可能保存风车和水车的秘密。
这两样小物件制造的难度不大,匠人们经过培训看着图纸就能做。由于秦国本国并不扶持手工业,来秦国“淘金”的匠人本身就多,人一多秘密自然保不住,大型灌溉设施需要倾举国之力,而风车水车这类只要郡县之间某个豪绅松松手即可。
但如果可以吕安还是希望这种技术在他国能够普及得慢一些,毕竟秦国的老底太浅,现在也就是将将追上了中原富饶地区而已。
但把人困在秦国肯定是不行的,除非秦国以后再也不想有匠人前来,不过稍稍绊住他们的脚步倒是未尝不可。
吕安在得了异人允许后便去联系了当时一起修风车的匠人们,请他们的徒子徒孙们帮忙一同来定制拼装标准,然后公开向举国的工匠进行授课。
来学习的匠人必须要跟随大师傅们进行风、水车的制作,并且完成若干件出师任务后才能拿到“行业执照”,有了这份执照便可以接私活。
就目前的市场需求来看,起码七八年内这些冲着赚钱来到秦国的匠人们都要被绊在这儿。
而且最关键的是,一座风车并不是一个匠人可以完成的工作量,这些来学习的匠人们多半是结成一个小团体一同接工作一同完成,渐渐有了包工团队的雏形,一旦形成了团队,想退便更难了。
肯定也有人学了技术回去,但毕竟是少数。比起秦国官方支持可以快速、大面积铺开的这种直达田地的水利工程来说,这些匠人们就算回国后推广开一二处又能有什么影响?
而且东方各国大多是平原地带,风车、水车对他们来说利用价值也谈不上很高。
吕安预测了一下,按照如今的发展趋势,秦国在未来十年内增加的耕地应该会是现在的两成,而能够加以改善成为可耕地的原劣等田也能有一成。
这个数字已经足够保守,毕竟秦国如今最大的问题还是人少,如果人口能更多一些那么可开垦的田地会更多。
劳动力不够这个问题不光是吕安,就连秦王也在苦恼。
在春耕开始后,越来越多的农人都想要选择种植稻米作为今年种植的粮食。
秦国的官方口粮是粟米,粟米口感好,味微甜,耐储存,种植要求也不高,尤其是耐旱这一点,对于随时可能要放下钉耙提刀上战场的秦国人来说非常有利。
然而随着秦国连续数年休养生息以及水利设施的全面普及,灌溉设施的精进,围田灌水不再是难事,农人们也可以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农田里面,进行更为细致的照顾。
来自南方的稻米在咸阳原王宫的后院种植成功后立刻成为了热门作物,比起香喷喷的米饭,粟米简直就像是个糙汉。在不生产水稻的秦国,稻米的售价也足够漂亮,就算老秦人对于商业不够敏感,但种这个能得更多钱这一点大家还是能明白的。
但是秦国县乡一直没有接到全面推进稻谷种植的消息,每年春耕时上头的意思是还是要种粟米,这令秦国众人感觉又是困惑不解。
为什么在口感、产量各方面都占优的情况下,秦王却不允许民众大规模种植呢?
事情的真相其实很简单,因为秦国不敢。
水稻的单位亩产比起粟米高,但是其劳动强度比粟米高不止一倍,且其生长旺期也是病虫害的高发期,比起粟米来说,淀粉含量更高滋味更美而且还大颗粒的水稻是广大野生动物的心头好。
就在咸阳原上试种的时候,王子王孙们一到结果期便要拿着弓箭守在边上,每天都能收获十来只各色鸟雀。
这些山雀甚至嚣张地成群结队而来,为了一口吃的到最后都改变了鸟类容易受惊的体质,明明知道人就在边上也不跑,尽苟在稻杆下层,趁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吃。
而且它们最喜欢吃的不是成熟的稻粒,而是灌浆期时候的稻谷,这时候稻谷里头淀粉还是液态,鸟喙咬住往外头轻轻一挤,就能将里头甜滋滋又好消化的淀粉都给吸出来。
那美滋滋的模样,就和小孩嘬果冻布丁似的。小朋友能戒果冻布丁吗?当然不能,同理,鸟雀也不能。
第一次遭受鸟灾的还是异人的父亲安国君那一辈,当时嬴稷还在和子孙们倒腾多劳多得这一套,眼看着今年的稻谷就要收获时突然来了一群山雀,都是从附近大山里头飞出来的,就直挺挺冲着稻谷而来。
嬴稷当年下令这片田地不允许非赢姓之人动手,所有的劳作都要由赢家子弟打理,于是等赢家公子们赶到的时候,稻田已经秃了三成。
鸟雀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回了深山,就算他们要找人算账也愣是没法子,只能认下这份损失。哪知到了第二日,这些鸟又来吃白食了,这可气坏了这些王族。
为了赶鸟他们是想尽了办法,最后发现还是将家里的小崽子带过来满地蹦跶比较有效。然而小崽子也不能带太小的,这些鸟还会合伙欺负小孩,总之每一年王室们为了那么点收成都得斗智斗勇。
不过守护稻田的经历也成为了这些王孙们童年最美好的记忆之一,谁敢浪费谁今年就去咸阳原边上守稻子去也成了这几代王孙们的口头禅。
不过今年的情形很严峻,因为异人只有赵政一个儿子,按着这情况,今年秋收时候就只有赵政一个人满咸阳原蹦跶守着他们家那块地了。
咳,此事暂且不提,总而言之,要种植稻谷比起种植粟米要麻烦得多,在没有足够的劳动力能够投入的情况下,要改种稻谷并不容易。
异人思考再三,决定还是暂求稳妥,下令目前只允许曾经是盐碱地的地区围田种稻。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当吕不韦带军队离开后,咸阳城立刻就有了劳动力紧张的征兆。
“我觉得这样不行。”赵政这一日特地跑来吕安的办公室,对着正在堆泥巴的兄长严肃说,“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以后咸阳就永远只能种粟米了!”
“怎会?”吕安闻言笑了一下,他伸手拿起来一根木棍搭在泥团子上,安抚道,“再过个十来年让小孩儿长大就好了。”
“小孩?”
“咸阳城如今劳动力短缺也有小娃儿变多的因素呀。”吕安笑道,“此前秦国多年不曾征战,男儿女儿们纷纷成家生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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