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我一直很不屑刚上大学就急着谈恋爱的人，仿佛人生一切如意，只需要恋爱管饱。可后来我回忆起那时的点点滴滴，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们。羡慕那种简简单单只是因为认识了他就可以把自己重写的那种热情，也羡慕他们从来都是相遇、别离然后下一站不用再回到某个换乘站。

    在贾洋来过我们学院以后，我没有再回复过他的信息。头一个星期，我非常的生气，辗转反侧地想，他是什么样的人，在承认了和乔然然的过去之后，还企图在我这里找到安慰。我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停泊的港湾吗？看上去有这么好欺负吗？恨不得半夜爬起来把手机打开直接给他黑名单了。

    事实上，我在他的头像页点到黑名单的地方已经停留了至少四五回。有的时候我会点开他的头像，盯着那个还停留在夏天、穿着足球衣、在绿茵场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的他。有的时候我会一条一条翻着聊天记录，发现我们有一整个月几乎每天都有聊天。我对他尽管气愤，但是我那时并不知道对从没有得到的东西，也可以选择直接放弃，所以仍有很深的迷恋。

    第二个星期开始，我没有那么生气了。他发过来的信息我都读了。他说，“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下雪了。你那里应该也是一样的吧？感觉这场雪比往年虽然晚了，但是刚刚好。我最近想你的时候，常常像是天空下了雪一样，让我觉得世界干净了，也安静了。”是看完以后让人起身接白开水喝都能砸吧到甜味的那种。

    但是我随即想到，在高三大家都复习到神经紧绷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忙着给乔然然发这样的信息，在差不多的天气他们手拉手走在雪地里。那画面真让我受不了。于是我把乔然然搬出来，摆在他每条信息的画面里，像一把风月宝鉴的镜子，照出他的原型。在忙碌的课程、考试、学生会、活动、其他社交等等，生活一充实，他就变得隐形了。

    可是，当我回到这个城市，大学里围绕着“聪明漂亮”的朱晓彤的热闹渐渐消退了。虽然我在内心狠狠嘲笑了方菱和图鲁鲁，但是，我知道，原来那样的相处再也不会有了。他们两个本就是一对儿，比如blingbling的耳环，耳机的两头，自行车的车轱辘，总之，原就不应有我的位置。这样一想，我不免有些孤单。当我收到贾洋的信息时，我猜想他也回到了这个城市，可能也和我一样在入睡前受到情绪的打扰。然后，我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他无论到哪里，只会把关注揽到自己身上，又怎么可能和我一样，在清冷中独自寻味呢。

    我睡的很晚，迷迷糊糊地醒来，妈妈早就去上班了。我磨磨蹭蹭地起床，觉得天似乎很亮，拉开窗帘，“哇”，外面如飞絮一样的雪！屋顶上、树上、汽车上已经被纯白结结实实地涂抹，地面上倒是还可以走。我站在厨房一边吃妈妈温在锅里的热早餐，一边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雪。

    好像以前也常下雪，只是没有这般悠闲。经历过从结冰的校门口一路小跑去上课，或者是下晚自习的时候在小区某辆车的前盖上匆匆画一只兔子，皮一下就很开心。过了一会儿，我找来《红楼梦》，又读起“芦雪庵争联即景诗”这一回。想着这一群人也是热闹过的，烤着鹿肉，赏着红梅，争着联诗，倒为何我们在相仿的年纪，偏没有一同凑趣的人。

    我抱着一个暖手袋，窝在沙发上。一条，两条未读信息，看到贾洋的名字我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辺。发了一会儿呆，再拿起来，有三条、四条、五条未读。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果然一想你了，便落雪了。”

    “这雪真大。你看过《情书》吗，北海道的雪也是美极了。如果我安安静静地走开，某一天你会不会因为我而难过。”

    “我想见你。”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我都捉不紧/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最近常常想起这段歌词。”

    “朱晓彤，我喜欢上你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