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晓彤，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这个村庄。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不会再给你的手机发消息，而是选择用歪斜的字体写下这些内容。

    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句话。

    你问我什么时候爱上你，为什么爱上你，这些都不重要。我很开心，自己可以坦诚地面对非常非常爱你这件事情。

    我还记得去年圣诞节你的样子，像一个精灵飞到我的窗口，对我歌唱。我拿起手中的骰子，开了一串幸运码。

    我知道自己做过很错的事情。谢谢你给我机会。

    重新在你的身边后，我想寸步不离地陪着你，时时刻刻拴住你。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珍贵，我真想永远收藏在记忆里。

    潘易的离开是除了你以外，最震动我的事情。也改变了我。

    我以前觉得学习很容易，因而没什么目标。可是进入大学才发现自己过于渺小肤浅。

    我考托福是为了出国，想必你已经知道。

    可我现在就得走了。三年+两年的项目，也许就不再回来了。

    对不起。在你决定来支教前，我就犹豫着要告诉你。后来错过了机会。

    我又不甘心在你回来之前就默默走掉，于是千里迢迢地来找你。

    你这样爱我，要把什么都给我，可爱得无法形容。可是这个简陋的教室，这个闭口不谈自己即将逃开的我，有什么资格拥有你？

    像我这样一个男人，你最好还是忘记了吧。

    我希望，没有破坏你的完整。一尊最喜爱的陶瓷雕像。且留在这里吧。不属于我，它便留住了最好的样子。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爱你。晓彤。”

    初读此信，我的震惊无需多描述。在汽车上，在火车上，在家里，我反复地拿出来读，信的折痕都有点磨白了。我努力地在纸上寻找他的痕迹，比如手不小心擦到中性笔迹有些晕开的字，想象他是怎么打着手电筒在教室里写这些字。

    可是我一读再读，便恨上心头。这个懦弱的人连名字都不曾留下。他凭什么说爱我！

    我恼火地给他打电话，那一头一再地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不知道会不会是人为切断。为此，我毫无颜面地在方菱家大哭一场，央求她和图鲁鲁帮我打听贾洋的消息。我在电话里冲着李天翰大叫，感受到他在另一头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她们其实都已经知道贾洋前几天就飞走了，只是不告诉我。

    妈妈极为担心我在西南染了什么疾病，每天厌食，熬夜，不起床，面无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我每天翻着小说，看着电视，吃起垃圾食品，随意地活着。可当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对着镜子，一件一件地解下了衣服，痛苦地凝视着我的身体，无声地痛哭流涕。我用手摸索着，恨不得用一种贯穿身体的姿势破坏，让它分崩离析。

    我不需要你留下完整的我，这比破碎了的我更可恶。

    在镜子里面我还看见了瑞德离开郝思嘉的那一幕。他走得实在决绝，下定决心斩断与她的过往。因为我比郝思嘉更像是一个好人，所以我比她感受到的心痛更甚一百倍一千倍，却苦于无法喊出一句：tomorrowisanother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