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拨弄头发缝的手一滞,心脏骤然失重疼痛起来,胸口大片大片掏空的白。
宁乾洲是懂得怎么凌迟人的。
爹爹再度被捕,逃不过一死。
该来的终究会来。
我紧紧攥着床沿边缘,默然许久,“不见。”
上辈子爹爹被宁乾洲五马分尸,这辈子被宁乾洲枪决。
凶手都是同一个人,死亡方式变了,这辈子,体面了很多。
“可有什么话传给令尊。”士兵问。
有什么话好说呢?多说一句矫情的话,便多一分罪恶。他将事情做得那样绝,可有为我考虑过半分!
我说,“劳烦你们传话给靳安,让他别救我爹爹,就说是我说的。”
靳安拿了我的钱,最基本条件是保护我的家人和朋友。
我担心他冒险去救,别把自己搭上了,毕竟他死期也不远了,若是为了救我爹爹死了,不值当。
上辈子爹爹死时,是夏季。
这辈子时间线乱了,变成了冬季。
心底翻涌而来深切的悲哀,我平静得像是一湖死水。
连眼泪都无。
忽而就对窗外的动静全无兴趣了,无论是鸟儿声,亦或者是脚步声,哪怕是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我都失了兴致。
这世间我爱的,爱我的,我恨的,恨我的人,一个个陆陆续续都离我而去。
爱无所爱。
恨无所恨了。
士兵破天荒开了门,给我抱来一只纯白的小猫,放在我面前,然后又关上了门。
或许是我长久没出现在窗口了,也没再对外喊话了,整个人萎靡不振翻着那些被看烂的中外名著,这些书都是几年来,外面陆陆续续送来的。
门口传来奶声奶气的孩提声音,“妈妈。”
星野趴在门缝里唤我,我从苍白沉重的绝望里转醒,抬脸看去。
这么多年,星野第一次有机会靠近我,他的小手从门缝里伸进来,“妈妈。”
此时,他已经五岁了。
这些年,宁乾洲每隔一段时间让孩子们来我院落周围玩耍,让我隔着门缝见见他们,每回我喊星野/拏云,他们总会回应我,只是那些人不让他们进入院子。
宁乾洲似乎用孩子们吊着我求生的勇气。
我急忙跑到门前,攥住他冰凉的小手,欣慰又崩溃,“星野,小手怎么这么凉。”
我往他身后看了眼,大雪苍茫,老阿姨把他送进了院子里。
若是没有宁乾洲授意,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何必呢?
怕我想不开寻死么?
我怎会死在他前头。
“妈妈,你为什么一直在房子里不出来呀。”星野奶声奶气。
被带走时,他们只会喊妈妈,现在已经能流畅地表达完整的句子了。我发现自己没了眼泪,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弟弟呢?”
“弟弟在睡觉。”
我让老阿姨赶紧把星野带回去,别在外头冻感冒了。星野被带走后,我靠在门口冰凉的地板上,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镜子,发现自己的白发竟然这样多了。
比前些日子又厚了一层。
这几年,我身体一直都挺好的。盼着宁乾洲早点死,瞧他身体日益崩坏,我乐呵呵的能吃能喝能睡,日日趴在窗口等他路过调侃几句,气他。
只等他死我前头。
可是,爹爹死后,我好像撑不住了。
病来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