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竟然噗嗤一声,将茶都喷了出来,急忙放下茶杯,笑道:“臣下失礼了。”
瑞滽皱着眉头,将溅到自己袍服上的几滴茶水拂去,失笑道:“景庆,难得你也有失态的时候,莫非烈老元帅那里,有什么笑话么?”
金景庆忍住笑,回答道:“正是!如今烈老元帅因为他那孙女的事,每日暴跳如雷,已经一个月不曾上朝了。”
瑞滽凝神想想,问道:“莫非是烈语衫那个暴烈丫头?她怎的了?”
金景庆道:“三个月前,少府钱大人向烈老元帅提亲,为他嫡子钱南修求娶烈语衫为妻。据说烈老元帅尚在犹豫不决,那烈语衫听说了这件事,竟然直接打上了少府大人家里,责问钱南修吃了什么熊心豹胆敢打自己主意,据说当堂以诗文经典、兵法韬略驳倒钱南修,又将钱府三个武师打到吐血,搅得钱府大乱,这才离开。钱大人颜面尽失,烈老元帅为此大发雷霆,要处罚烈语衫,那烈语衫竟然匹马单剑,连夜出走,至今不知音信。”
瑞滽不禁失笑道:“原来是家务事……咝,不对,那钱少府为何要求娶烈老元帅家的孙女?”神色已经猛然凝重起来。
金景庆依然慢条斯理地道:“殿下也想到了?少府衙门,司职皇家财政之事,钱少府五年前履任以来,一向不介入党争之事,清廉自守,官声很好。烈语衫那个丫头,殿下与我都熟悉,虽然性子暴烈,却不是不讲道理的蛮横女子,若只是家事,她最多拒绝了便是,却不会做出这般决绝之举。”
瑞滽沉思着接口道:“而且钱少府司职皇家财政,交结军方虽然算不得大忌,却也与旧规不符,钱南修可不是他的普通儿子,乃是嫡子!将来是要承接家业的,他要娶亲,为何不循旧例,在文官体系中挑选?反而一意结交军方?是何道理?”
金景庆向帐外看看,低声道:“殿下,我来之前,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不知真假。那钱南修与御林军都尉史啸之子史全忠,相交莫逆。”
瑞滽眼角一跳,问道:“史啸,那是二哥的人吧?”
金景庆道:“正是。殿下请想,少府司职皇家财政,而御林军司职皇家军事,这二者若是联起手来……”
瑞滽手指轻敲茶几,沉思不语。
金景庆接着道:“若是向最坏的可能考虑,二皇子已经暗中将少府收入麾下,若再与烈老元帅接上了关系,那皇室内部,可就是二皇子的天下了。”
瑞滽却喃喃道:“不对啊,以烈老元帅的眼光谋略,如果真是这般情况,他为何犹豫不决?早就该直接拒绝了这门亲事,又怎么会逼得烈语衫做出这般举动?难道烈老元帅……”他想到此处,浑身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紧了紧袍袖。
帐中一时无语。
正在这时,门外有侍卫道:“启禀殿下,营外来了一个人请见,自称姓董,与殿下是旧识。”
瑞滽眉头一展,喜道:“姓董?快请进来!”
金景庆好奇道:“殿下,这是何人?”
瑞滽笑道:“一位奇人,眼下来不及跟你讲。他来寻我,定有要事,你且回避一下,下去休息。晚上一起喝酒。”
金景庆更加好奇,却不好再说,便起身告辞出帐。
片刻后,侍卫引着董非青来到瑞滽帐前,还不等通报,瑞滽已经一挑帐帘出来,笑道:“董先生来了,好久不见啊!”
董非青向瑞滽行了一礼,笑道:“董某冒昧前来,有事向殿下通禀。”
瑞滽伸手抓住他手臂,笑道:“何必这般客气,进来说话。”转身吩咐道:“帐外三十步布防,任何人不得靠近!”
说罢拉着董非青进了帐,笑道:“你来定然有大事,不急,坐下慢慢说。”
董非青落座笑道:“殿下,董某前来,乃是为殿下献几样东西的。”说罢从身后行囊中,取出一个空间竹篓,递给瑞滽。
瑞滽接过,皱着眉头看了看,问道:“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空间之器吧?怎的如此……如此……”
董非青会意,接口道:“怎的如此粗陋?”
瑞滽笑着点头道:“的确不怎么精致。”
董非青道:“殿下,此物我为军中准备了八百个,这等数量,又是急活,哪里顾得上装饰外表。”
瑞滽精神一振,道:“竟然有八百个?此篓能容物多少?”
董非青道:“若是米粮之物,可容纳两百石。”
瑞滽急急计算一番,脸色露出欣喜之色:“这般说,若每千人佩带一个竹篓,便可携带五日军粮!”
董非青道:“正是,而且无需劳役,不需民夫,只一个军需官足矣。”
瑞滽面色舒展,哈哈大笑道:“真是雪中送炭,我看这竹篓,怎么突然觉得精致了许多?”
董非青也笑道:“殿下乃是务实之人,岂会做以貌取物之事?而且此物虽然丑陋,但有一样,坚固异常,等闲击打对此篓完全无效,便是巨弩冲击,也能抗上几轮。”
瑞滽道:“不错不错,这才是最适合军中之物,董先生,你费心了。”
董非青又道:“除了这八百个竹篓,还有一物送上。”
瑞滽看看他双手,只见他两手空空,便问道:“何物?”
董非青道:“二十万石军粮,预计十日内送到军营。”
瑞滽霍地站起,正色问道:“当真?”
董非青含笑点头。
瑞滽在帐中疾步来回走了几圈,显见得心情极为激动。走了几圈突然停下,回头问道:“董先生,这些军粮从何而来?”
董非青坦然道:“我从南越一族借了十五万石,然后我谷神教又筹集五万石。”
瑞滽缓缓坐下,看着董非青似笑非笑地道:“先生先送竹篓,再送军粮,难道是催我出兵么?”
董非青道:“就知道瞒不过殿下,不错,我确有此意。”
瑞滽脸色越发从容下来,掸了掸衣角,笑道:“兵凶战危啊,进攻甘国乃是国战,岂能草率?我迟迟不进军,症结也不只是在于军粮后勤,总要准备妥当了再进军,急得什么?”
董非青见他脸色,便知他心意,心中也是暗笑,这位瑞皇子心思也未免太深沉了,明明急得跳脚,却还要来试探自己的真实意图。
于是也坐端正了,一模一样地掸了掸衣角,从容道:“军务之事,我却不懂,既然殿下说不急,那便不急罢。”说着端起碗来啜了一口,笑道:“殿下军旅之中,还有这等好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