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些从溪边盛来的清水,鱼怀隐神乏体软,也不急着赶路,就放任悼玉自行去寻粮草,而他则靠在一块巨石上,与黑娘闲聊。
“说了那么多,我看你对各国诸事很是了解,既然如此,你在路边随便找个快死的肉身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在荒郊野外开客栈,等我这个倒霉鬼送上门来?”
鱼怀隐本是无心之语,可腰间的酒坛光芒一闪,显然有了怒意。
“这如何使得,贪狼境内皆是吾国子民,黑娘生是贪狼王师的军士,死是贪狼王师的鬼士,绝不会做出伤害百姓之事,何况在人未死时,强抢肉身于理不合。”
将荷叶杯中的溪水一饮而尽,鱼怀隐润好了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那你对我可没见客气啊?”
对于这个问题,黑娘没有马上回答,鱼怀隐全当她自知理亏,便闭上眼睛小憩。
天边泛起了一丝白,有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鱼怀隐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耳边寂静一片,只能隐隐地听见悼玉奔跑的声音。
酒坛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黑娘不说话,反倒让鱼怀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解释,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坛中传出。
“小兄弟说得对,之前想与你合作,我本有诸多顾忌,可听你口音,的确不像是我贪狼国人,何况阿若曾取来阴典,阅你生平,发现地府六道名册皆寻你无果,如此命数独特异常,我与你合作,并无阴债。”
呵,六道名册皆寻无果,这是转着弯说他不是人呗。
鱼怀隐叹了口气,觉得再和黑娘聊下去,绝对会把他气死。
仔细想想,上辈子他做了几十年的丧尸,整日浑浑噩噩,行动缓慢,想找个能正常聊天的都没有,只能每天沉沦电子竞技。
否则他也不会跑遍Z国三十多区,去救那些被遗忘在丧尸区的人类,想来除了完成被爆头的任务外,多半是因为太寂寞了。
如今借尸还魂,虽然这个世界修仙的设定挺魔幻的,可他还是很享受和别人聊天的过程。
不过像黑娘这种不懂变通,耿直爽快的,乃他生平少见,语言是一门艺术,死直女,鬼才会喜欢。
可巧,那阿若还真是个鬼。
只是他还真有点不太明白,阴债二字的含义,遂问,“这话是何意?”
黑娘咳嗽一声,忙取出几粒魂丹吞服下去。
“前夜我与阿若促膝长谈,研究许久,也说不出你究竟是何身份,只知小兄弟非人非神、非妖非鬼,更不是魔,好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样,如此这般于你而言不知是祸是福,但你需知天道之下万物皆有因果,就像你刚刚喝的溪水,看似消失地无影无踪,却已有大半融在了你的血肉之中,而小兄弟无凭无根,若是死了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鱼怀隐原本放松的神经一紧,没想到阿若有如此神通,竟能看出他并非常人。
不过量她术法通天,也终究很难理解,她们口中所说的命数独特异常,其实是系统bug吧。
世人常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鱼怀隐何其有幸,做了那天道之下的漏网之鱼。
心中正自嘲着,黑娘接下来说的话,让鱼怀隐翻身上马的动作一僵。
“换言之,常人杀人,因受天道约束,无论是人间律法,还是地府阴典,皆有罪可问,有刑可罚,而杀你,无罪可问,无刑可罚。”
阳光冲散最后一片阴云,一个眨眼地功夫,鱼怀隐将方才折下的苇草,咬在嘴边,懒散地问,“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进了天璇境内,一路向西走,沿小路过天玑、天权、玉衡三国,便是开阳了。”
“驾!”
少年扬鞭而去,将刚才听到的话落在了微风里。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日夜兼程地赶路,偶尔歇下来,也只是到路过的城镇里置办一些必需品。
当鱼怀隐走过各国的大小城池,总算也对这个世界的风俗地貌有了一定了解,也终于相信黑娘先前说他口音不像贪狼国百姓的事了。
敢情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那酒楼里的小二,街边吆喝小吃的货郎,凡是由他开口询问的,对方都操着一口他听不懂的方言,笑问一句,听客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搞得他跟个听不懂话的智障一样,比划半天,最后还是由坛子里的黑娘出面解决。
然后对方听声音,惊觉他是个女子,就会不由得赞叹一句,姑娘好身材。
起初,鱼怀隐还以为那些人说他腰细腿长。
直到一天,一个卖炊饼的大爷仰着头看他时,他终于明白,一个181cm的姑娘,着实是高了些。
一路风尘。
半个月后,当鱼怀隐牵着悼玉,站在开阳国境内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如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瘫坐在地。
一旁的悼玉也是四蹄一弯跪倒下去,一人一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真是累死小爷了。
休息片刻,鱼怀隐的目光向四周扫了扫,只见路边足有半人高的荒草丛中,有一块断成两截的古旧石碑。
观其笔法虽朴实无华却兼纳乾坤,赫然写着“阴阳巷”三个大字。
“确定是这儿?”见此地不是他们要找的七星镇,鱼怀隐站起身,舔了舔干裂发白的嘴唇,隐隐地望见了远处城镇的影子。
“按照地志所记,应该就是这里了,就算有所偏差,也不会离得太远。”
酒坛里黑娘展开山河图,如今他们所在的位置,与七星镇的光点合二为一,应该就是此处了,而且她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与心跳,血脉至亲,断不会错。
“嗯,我去问路。”鱼怀隐牵了一下手中缰绳,朝那迎面而来的书生走去。
牵马而行,待走得近了,鱼怀隐拱手一礼,问道:“兄台留步,请问七星镇该怎么走?”
可那书生只顾看手中的泛黄诗卷,对周围事物置若罔闻,背上所负书箱更是塞满了书卷,看似千斤重量,压在单薄的身躯上,让他走起路来都颇为吃力。
这都没听见?
鱼怀隐见他专注如此,便伸手去拍书生的肩膀,却是错过一步。
指尖只碰到了对方身上的青衫,倒是掌中缰绳长了半分,挂在了书生背后的书箱上。
这下不用鱼怀隐留他,且看那书生又向前走了几步,便因为缰绳所牵,开始原地踏步。
这才如梦方醒地回身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悼玉那张英俊的马脸。
“马兄何故阻我?”书生眨了眨眼,他在试图和一匹马交流,而且神情认真。
“不是它拦你,而是你不小心挂了它的缰绳。”
鱼怀隐上前一步,将缰绳从书生的书箱上解下,又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哦,原来如此,是在下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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