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男子的刚毅之气。
面对这样的他,杜俏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安心,有所依仗的安心。
凝视着他的双眸,杜俏果不其然从里面发现了自己的影子。
小小的,焕发着生动的光彩的影子。
那光彩清清楚楚地昭示着她的期待。
是期待吗?
她蓦地红了脸,心虚地移开双眼。
林乾却越发靠得她近,再次逼问:“你笑什么?”
为什么笑?
杜俏也不明白,只觉得欢喜就像沸开的水中的气泡,咕嘟嘟地向外冒,压都压不住。
林乾瞧着她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低下~身子,凑在她的耳边问:“你不肯说么?”
杜俏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的五官在她面前慢慢放大,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梁……紧接着有柔软的东西在她的唇上,轻轻触了一下。
杜俏本能地躲闪了下,林乾却不放过她,轻启双唇,含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唇齿间慢慢厮磨。舌尖也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贝齿,寻到她的舌,纠缠在一起。
他的浓烈的男子气息笼罩着她,杜俏心跳慢慢地加快,脑海中的意识也慢慢地消失,身体却升腾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来滚去,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林乾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唇顺着脸颊移到她耳边,热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颈窝,“快说,你为什么笑?”
杜俏被吻得七晕八素,不假思索地说出心底的话,“我很欢喜。”
话出口,已醒悟过来,红晕飞上两颊,却是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侯爷,我很欢喜。”
凝望着他的眸子黑白分明,波光莹莹。
这幅情态,便是傻子也能看出她的心意。
“傻瓜!”林乾猛然呆住,心像被重锤擂过般,狠狠地震了下。
“傻吗?侯爷也觉得我傻?”杜俏神情黯淡,委屈地看着他。
林乾坐正身子,目光灼灼地审视着她,少顷,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你怎么不傻,嫁给个残废有什么欢喜的?”
许是习武的原因,又或者常年握着拐杖,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摸在脸上粗糙扎人。
杜俏扯下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成亲三日回门,我让车夫随意在街上瞎逛,你不但没阻拦,反而陪着我……街上的流言蜚语何其多,人们的眼光充满了嘲讽,我在车里偷偷瞧着你……你的神情那样平静,没有半点羞恼……那一刻我就认定你了,就想着以后定要跟你好好过日子。”
她朦朦胧胧的大眼睛水气氤氲,牢牢地黏在他脸上,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又好像怕他会突然发怒离去。
想起往日他对她的漠视与冷淡,又想起适才的刁难与挑剔。
林乾一口气堵在胸口,心里闷得发慌,竟然不敢面对杜俏的眼睛。
杜俏慢慢将头靠近他胸前,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温柔地说:“侯爷,即便我的病没法治了,我也不后悔嫁给侯爷。”
林乾紧紧地抱住她,恶狠狠地说:“你还没给我生孩子,谁让你死?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把你从阎罗王那里拉回来。”
杜俏埋在他怀里,偷偷地笑了。
林乾感觉到她肩膀的耸动,以为她哭得厉害,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你的病不算什么,易姑娘已经开了方子,后天等她配好药会亲自过来看着你喝,我也会陪着你。”
杜俏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斜睨着他,“侯爷说话可不许反悔,你要陪着我。”
林乾方知上了当,恍惚中,又是那个骄纵的小女孩,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比着口型说“你就是说错了。”
一时怦然心动,被他小心翼翼压在心底的激情如火山般喷薄而出,抱在怀里的身体既柔且软,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林乾顿觉口干舌燥,血脉贲张,身体悄然有了变化……他呼一下,吹灭了蜡烛。
日上三竿,明亮的阳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户,在暖阁地上投射出窗棂方方正正的影子。
碧纱橱的帐帘动了动,传出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接着两条穿着软缎膝裤的修长的腿垂在床边,不等趿上鞋子,又被人扯了回去。
林乾赤~裸着上身,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刚毅的面容因为心情愉悦而显得神采飞扬,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冰冷刺人,“还没伺候我穿衣,着急往哪里去?”
杜俏低声回答:“今儿腊八,我问问灶上熬了腊八粥没有?”
林乾“哼”一声,“若这点小事还得你亲自过问,要那些管事妈妈有什么用,白吃饭的?”
杜俏微笑着问:“侯爷要起了吗?我伺候侯爷穿衣”
林乾缩进被子里,“暂且还不想起,”顺势也将杜俏拽倒在床上,粗壮的胳膊熟练地搂住她的身子,“陪我躺会,没抱够,”手指却悄悄探进她的衣襟,寻到高耸之处,用力握住了。
杜俏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绯红,想起昨夜他也是这样,粗暴地扯开她的衣服,握着两团浑圆,只顾着搓揉,不知该如何继续。
林乾在□□上基本是空白,先前是忙着习武无心□□,后来到了军营,起了那种心思,可身边没有看得过眼的女人。他所有关于女人的知识都是听士兵闲谈得来的。
杜俏是受过教导的,出嫁前夜是小章氏婶代母职,晦涩地说了两句,后来就是赵嬷嬷。不过两人说的大同小异,都是闭着眼装死,具体应该怎么行事一点都没说。在她们看来,房里的事是男人主导,女人从顺就行。
两个毫无经验的人凑在一起,折腾了好半天没有入巷。
再后来,终于凭着本能摸索到紧要处,却因为体位有了争执。
林乾右腿吃不住劲,趴着不得力,杜俏腹部发胀,受不住压,两人试了好几种姿势都不得要领。最后林乾软硬兼施,逼着杜俏坐在自己身上,才成就了夫妻之事。
林乾意犹未尽,可杜俏一个劲嚷疼死活不想再来第二次。林乾顾及着杜俏身子弱,到底没有强迫,却是暗暗后悔,蹉跎了两年好时光,否则现在没准儿子也抱上了。
后悔之余也暗下决心,等杜俏病好,一定要将浪费的光阴补回来。
到底是不惯赖床的人,林乾也只略躺了片刻就要起身。
杜俏将备好的衣衫拿过来,林乾掀开被子,露出那条断了半截的腿。
杜俏看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怎么伤的,还疼不疼了?”
林乾盯着她的双眸,淡淡地说:“中了毒箭,当时右手受了伤,用左手不得劲,砍了好几下才砍断,就留了这些疤。”
竟然是他自己砍的?
当时身边怎么没有人跟着?
他拖着伤腿是怎么找到人止血的?又是怎样强撑着活下来的?
杜俏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
林乾扯扯嘴角,继续道:“回京都后,原本就在我屋里的一个丫鬟伺候我洗澡,我刚脱下裤子,她吓得尖叫一声晕过去了。你怕不怕?”
杜俏上前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肩头,“我不怕,就是觉得幸运。”
林乾探究般看着她。
杜俏笑着抱怨,“想嫁给你的女人那么多,若非如此,怎么能轮得到我?”
“所以说你傻,别人弃之如敝屣的东西,你却……”林乾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杜俏笑盈盈地接话,“我是傻人有傻福,不过你也别仗着腿脚不灵便就偷奸耍滑,你是我的夫君,得给我撑起一片天。”
林乾沉默会,突然眼睛一瞪,“不快点伺候穿衣,想把夫君冻死?”
杜俏抖开衣衫,他却不接,展臂将杜俏搂在怀里,“阿俏,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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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府西路宅子的一处院落,粉瓦灰墙,乌漆门扇,上面挂着三尺匾额,书有嘉木堂三字,门内青砖铺地,两侧盖着抄手游廊,廊下种了一排冬青,冬青上积雪尚存,映着碧绿的枝叶,生机勃勃。
一位男子负手站在游廊前,袍袖被风扬起,显得他挺直的背影越发清瘦。少顷,男子转过身来,脸上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庞,面具遮掩下的双眸却是幽深黑亮。
与他相向而立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穿青莲色细葛布长衫,头上插一根木簪,打扮甚是简单,可眉宇间却流露出天潢贵胄的骄傲,宛如天上红日,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少年便是嘉木堂的主人,忠王世子楚寻。
“如此说来,辛大人是想要袒护武云飞?”楚寻拂一下树枝,抖落积雪无数,漫不经心地问。
辛大人淡然回答:“并非袒护,而是武云飞罪不致死,朝廷军饷供应不足,士兵要吃饭,有的还有家小要照顾。咱们不能让他们在前头杀敌护国,他们的家小在后头挨饿。再者说,不单大同,漠北一线不倒卖军粮的有几人?难不成把守城的将领全都定罪?”
楚寻笑笑,“辛大人这么笃定武云飞是单纯的卖军粮,而不是与鞑靼人勾结?”
“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辛大人唇角微翘,似是挂着笑意,可声音却冷肃坚定。
“既如此,为着辛大人,暂且相信武云飞一回。明儿上朝,我会亲自递上折子。”
辛大人拱手致谢,“辛某为驻边的万千将领谢世子高义。”
楚寻盯牢他的眼眸,突然启唇一笑,“辛大人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哦?”辛大人挑高声调,“不知是何人?”
楚寻慢条斯理地回答:“是十年前,我跟随皇上去白塔寺游玩遇到的少年,据圆通方丈说,少年被仇家所伤,几乎丧命,躲在寺里避难。”
“命垂一线,”辛大人挑眉,“少年可救过来了?”
“圆通方丈曾说过少年前途无量,乃国之栋梁。既然前途无量,想必不会轻易死。”楚寻叹口气,“这些年,我一直打听他的消息,想结识一番。”
“既然国之栋梁,辅佐的必然是君王,世子肯定有机会遇到他。”
“我也是这么想,”楚寻点头,转而又道,“今天是腊八,宫里赏赐了腊八粥下来,辛大人一同喝一碗?”
辛大人笑着拒绝,“腊八粥合该一家人一起喝,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合了。烦请世子爷代为向王爷告辞。”
楚寻满口答应,笑着送客。
出了忠王府的大门,辛大人长长地舒一口气,这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试探来试探去的日子真无趣。倒不如……他的眼前浮现起易楚明媚动人的小脸,去看看她吧。
腊八粥合该一家人一起喝。
辛大人打马回到忘忧居,转而从汤面馆出来,心急如焚地朝晓望街走去。
临近济世堂,却放缓了步伐,警觉地四下打量一番,才慢悠悠地踏上石阶,撩起医馆门口的棉布帘子。
易郎中跟往日一样端坐在台面后头,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男子戴了顶镶毛皮帽,穿着灰褐色杭绸长袍,长方脸,保养的很好,皮肤细白,左手中指上套了只碧绿油亮的玉扳指。
瞧这打扮,显然不是晓望街的住户,更像哪个显贵人家的管事。
中年男子看到有人来,朝辛大人躬身笑笑,凑近易郎中。
辛大人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到男子有意压低的声音,“侯爷的意思是,夫人跟阿楚姑娘颇为投缘,想认个义妹方便走动,不知易先生意下如何?”
辛大人一愣,易楚最近走动的只有威远侯家,难不成是阿俏想认她做义妹?
真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