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只顾着胡思乱想,把要去白米斜街新房子看看的事也忘了。
且说,赵嬷嬷跟卫氏在客厅里谈话时,易楚则在东厢房沐浴更衣。
嫁衣她已经穿过,大小正合适,就是稍微松了些,前天让画屏将腰身紧了紧。
吴嫂子是全福人,待她换好衣服就帮她绞脸。
绞脸又叫开面,左手拇指和食指缠着细麻线,右手拉着麻线中间,把脸上的汗毛都拔掉。
吴嫂子头一次当全福人,绞脸的手艺不太娴熟,疼得易楚差点掉眼泪。
吴嫂子一边歉然地笑,一边打趣易楚,“这就叫疼了,等夜里还有你疼的时候。”
易楚猛地想起杜仲临行前的那夜,脸不由地红了。
吴嫂子低声地笑,“……其实就疼一阵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要紧的是别害怕,越怕越疼……身子放松下来,多顺着夫君……时候长了,还想得慌……”
易楚深有同感,头一遭是极疼的,感觉身子被撕裂般,第二回就好得多,尤其杜仲时不时含着她的耳垂,低声哄着她。
她记得自己就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而杜仲就是撑船的船夫,带着她一会儿冲向浪尖,一会滑到浪底,起起落落,而她终于受不住,颤抖着喊了出来。
只那一声,杜仲便像吃饱了草的野马般,疾驰千里,直到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才温柔地抱住了她。
思及往事,易楚既是羞涩又是想念,还有淡淡的惆怅,如果今夜他能回来,该有多好!
因晓望街与白米斜街离得极近,易楚便不着急,有足够的工夫梳妆打扮。
吉时订在酉正二刻。
太阳还在西边的山头上打转,迎亲的队伍就来到了医馆门口,吹鼓手鼓着腮帮子一个劲地吹,卫珂乐呵呵地往外洒铜钱跟喜糖。
代替杜仲迎亲的是林梧,
林梧虽然不像寻常新郎那般披红挂绿,但也穿了件崭新的大红色长袍,显得英俊潇洒。
这是张铮的意思。张铮觉得林梧长相最斯文,又显年轻,不会辱了杜仲的面子。也叫街坊邻居们看看,代替新郎迎亲的人都这般出色,正主只会更俊美好几倍。
吉时刚到,门外就响起清脆的鞭炮声,这是催促新娘上花轿。
易楚蒙着喜帕拜别易郎中,易郎中已知道易楚成亲后少不得往家里跑,可看着自己娇滴滴捧在手心长大的闺女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仍是红了眼圈。
哽咽片刻,才叮嘱易楚以后要遵从夫君,勤劳持家,恪守本分。
易楚听出父亲声音里的异样,泪水滚滚而下,却又不敢大哭怕花了妆容,跪在易郎中跟前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又拜别卫氏跟卫珂。
直等催轿的鞭炮响了三遍,锣鼓唢呐震天地响,才由隔壁的吴壮被着送上了花轿。
白米斜街那头是张铮带着郑大牛两口子在忙活,俞桦等人不欲露面,只隐在暗处盯着。
行过礼,易楚被张铮找的全福人带进了新房。
全福人很会来事,纵然新房只易楚跟郑大牛的婆娘郑三嫂,她还是满面笑容地做完了一整套礼节。
送走了全福人,易楚彻底瘫倒在床上。
郑三嫂急忙将备好的点心小菜端上来,“太太饿了吧,稍吃点垫垫肚子。”
易楚还真不饿,她中午吃得不少,临上花轿前又被吴嫂子强迫着吃了块糕点,到现在仍是饱着,可碍于郑三嫂殷勤相劝,便吃了两个小花卷和几筷子小菜。
吃罢,易楚换过衣服对郑三嫂道:“麻烦你了,想必你也累了好几天,早些歇着吧。让外头院子里的人也早早歇着。”
杜仲是年初才在白米斜街买的宅子,加上没来住过,跟左右邻居并不相熟,事实上,他也有意地没跟街坊结交,故此并没人前来贺喜。
张铮倒是考虑得周全,寻思着喜事总得有点喜气儿,就从八珍楼叫了桌席面,几个大男人凑成一桌浅浅地喝了几盅各自散去。
易楚躺了一会却是睡不着,因喜烛必须一直点着不能吹灭,索性起身就着烛光收拾东西。外间炕柜后头有个暗格,易楚将贵重的物品尽数放在里面,又把衣服首饰重新整理了一遍。
她的衣服是有数的,而且都是寻常的料子,并没贵重之物,而首饰却有几样是难得的,便按着画屏教给她的方法,把首饰分门别类归置好,登记造册。
收拾完,终于有了困意,才脱掉外头大衣裳睡了。
此时,威远侯府听松院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