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快一年没见的儿子,又把话咽了回去,闷闷地不开口。
电话那头也知道自己老汉儿的脾性,下意识就想提高语调,又想起那个霍干部的叮嘱,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我晓得你在担心啥子,你就放心嘛!!村上只是承包,不得抢我们屋头的地,他们还要给租金的,你比以前还挣得多。就像我在外面打工,那也是租的别个的房子啊,难道住着住着就变成自己的了啊?要是这边的房东都像你这么想,那你儿子岂不是只能睡马路,睡桥洞了?”
“爸,这个事情我听村上仔细说了,你们在种之前就可以把价格定下来,到时候不管外面啥价,药厂直接按照那个价格来收,一点风险都没的,这么好的事,你在犹豫啥子嘛!”
男人依旧沉默,听筒里便传来一声郁闷的话,“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年就不回来了!看着都来气!”
男人登时一怒,皱着眉正要说什么,腰间忽然一疼,扭头便对上了自家婆娘示威的眼神。
平日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婆娘,这会儿脖子一梗,眼一瞪,气势汹汹。
“好嘛!”
挂了电话,男人瞪了妇人一眼,“给钱!”
妇人心情一片大好,从腰间取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从裹成一卷的零钱中取出三块钱递过去。
老板按着公用电话的时间统计,笑着道:“四嫂,五分钟,就一块钱。”
妇人嘿嘿一笑,“再给他拿包烟!”
“要得!”
......
接下来的小卖部里,电话不时响起。
“爸!妈!你要会算账晓得不!你们自己种地,一年累死累活,挣几个钱嘛!现在交给村上,每年吃租金,空了去帮着做点零工,每天有几大十,又轻松又比以前挣得多!瓜娃子才不干!”
“老汉儿!村上用机器是对的,人再厉害,也比不上机器,村上要是真的能上机器,比你自己挖锄头好多了。咋个可能伤地嘛!”
“哎呀,你们莫觉得没见过就怕了。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你没见过的东西!我在闽州这边,听我工友说,他们村上也搞了这个,不是坏事,要答应村上,听见了没!”
小卖部的老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着那一个个最后都握着听筒答应下来,忍不住在心头感慨道:狗日的!这读了书的脑壳是不一样哈!
“老汉儿!我要吃包干脆面!”
正想着,他那个还在上小学三年级的胖儿子颠颠跑过来,伸手就准备去开柜子,一个板栗从天而降,“吃吃吃!一天斗晓得吃!看书了没的!作业做完了没的!”
小胖子捂着脑袋,一脸委屈,“今天星期六!”
“星期六就不学习了吗!老子跟你说,你娃这学期考不到双百......八十......考不及格老子把你腿打断!”
“还吃干脆面,滚去学习!”
......
小卖部那边好一阵热闹,但村民们各自的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
黑衣妇人看着自家男人又坐在屋檐下抽烟,瘪了瘪嘴,刚钻进厨房准备弄菜,就听到门口响起一声熟悉的笑声。
她连忙在围裙上抹了把手,伸出脑袋一瞧,面上登时堆起笑容看着来人,“大伯,你来了啊!”
一个中年男人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兄弟媳妇,把酒杯筷子整起!”
妇人哈哈一笑,上前接过袋子去装盘。
来人看了一眼还坐在一旁抽烟的男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爪子嘛!(怎么了?)不欢迎嗦,滚起来!”
男人无语地看着自己的亲大伯,他当然知道对方是来干啥的,但是就农村这样的宗族关系,他今天要敢不起来,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于是,很自然地,他没能跟村上狮子大开口,也没能当好那个刺头,被大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物理),彻底说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