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微火光度下,尹沙只瞥见那黑影大约是下巴的位置,有些许胡茬,腰际围着一张黑色毛皮,其余的,她就实在是看不清了。
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他身份的判断。
毕竟,就目前她所知道的情况,通透燧石用法的人,除了那阴晴不定的男人以及他所在的族群,便是没其他人了。
再说来,除开那个男人,她还没与谁闹过不愉快,亦或是结仇。
所以此刻,哪怕就是光度再有限,还另外换了条毛皮裤,她也不会将他认成旁人。
唯一让她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是被加摩一棍子给打晕了……
那么强悍的一个人,又是存了满心的算计而来,结果却着了别人的道,她都不知是否该信了。
瞪着那死尸一般躺着的男人许久,尹沙仍是觉得不可信,便慢慢地爬起了身来,想凑近些看清楚,却是在探出身子的一刹那,她便被加摩拦住了。
不同于入夜时分的旖旎柔和,此下,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至于他的面色,光从表面上看,她压根看不出他心里都存了些什么想法,只那一双光度幽深的黑曜石眸子似见沉冷之色,而那张紧抿的唇,也是线条冷硬,敌意明显。
就目前为止,她仍是不知道加摩以及他的族人们在那一夜都发生了什么事,但就从她此前所揣摩到的情况,以及卷毛在那个林子入口处找到她时的刻意隐蔽态度来看,她思虑的约摸十有八九。
纵然是各怀心思,可此刻那男人已是倒下了,他为何又阻止她靠近些看呢?
莫不是,他在怀疑那男人是假晕?
至于吗?
下意识瞅了眼他手中抓着的那根与她小腿差不多粗细的粗枝,尹沙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就算是黑灯瞎火的时候,准头不够,那一棍子可能拍歪了,但以那样的蛮力,再是那样粗的一根枝干打下去,就算是装晕,只怕也无论如何都不会毫发无伤的吧?
偏那拦着她的手臂愣是不见减力,无奈之余,尹沙也只得放弃了凑近看的打算。
至于加摩,他见她没有要再靠近的意思,便也收了手去,但他仍是保持着最初的站姿立在那晕过去的男人身侧,整个人显得尤为小心谨慎。
尹沙重又坐了回去。
反正都是帮不上忙,那也不要给他添乱了。
他既坚持质疑,必也有他的道理,对于那阴晴不定的男人,相信他所了解的定然要比她多得多,所以,不管他打算如何,她都听他的。
此下,只要别让她再担惊受怕就好。
保持着按压打火机的动作,尹沙倚靠在凹凸不平的石洞内壁许久,终是有些受不住手上力竭后的酸麻感了。
跟加摩一样,他站了有多久,她的火就打了多久,只是,相比于他的站立,她这打火按压的姿势实在是累人,偏又因着这个敏感的半对峙格局,她又不敢松手灭火。
惆怅中,尹沙远远地瞅见了此前才入洞时那一个火堆燃烧之处。
纵然那堆干枝碎叶都被用水浇灭了,但原先靠外侧的一部分应该是干的,用来点个火的话,对于此时的状况来说,便是一劳永逸了。
思及此,她便慢慢地起了身,打算从那石面的一侧下去,可等到临至那石面边缘处时,那高度又令她又犯了难。
就在尹沙郁结到不行的时候,那石洞外侧就响起了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
尹沙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转头去看时,却是见得那石洞门口一下闪进了一个高大人影来。
风风火火的态势,外加极快的速度,暗淡光度下又是顶着满头的乱发,尹沙一时也没能辨识出面容来,直到,那闯入者开了口,语速飞快地叫了声:“奥以西!”
熟悉的音色,再配上那句出现频率极高的三个音,尹沙这才搞清楚了来人是谁。
倒是那仍立在原处的男人,他似是一早就料定了加耶的到来,也掐准了加耶来的时间,所以,自始至终,他非但未动分毫,就连加耶钻洞进来时,他也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此,尹沙倒还有些惊讶,但稍稍一会,便也释然了。
若说那名为塞尔的男人谋算满怀,那么加摩也绝对满腹心思。
或许,她确实还不够完全了解他们,但就她的肤浅认知来看,这二者若一定要比的话,只怕是那塞尔未必就能占据上风!
毕竟,以她所见到的,即便未曾在算计他人的事情上操作过,可加摩基本能精确到每一件事的细节,反而是塞尔,满怀的谋算都是用在他人身上,并且,他的阴冷脾性使得他在很多问题上并不能控制好自己。
这就好比她给他一巴掌后他的反应,包括,她跟他处在那处植物洞时,她不过就稍微动作了一番,他就按捺不住了。
这一点,恐怕无论怎样他都无法跟加摩相提并论!
思虑中,原本奔着加摩而去的卷毛忽然就凑到了她的面前。
一时不察,尹沙差点从那石面的边缘处给滑了下去,好在那卷毛眼疾手快,一把又将她托回原处,临了时却仍是将那满头打着卷的乱糟糟头发凑到了她面前,一本正经地叫了声:“你傻!”
有那么一刻,尹沙真的很想照着面前这张脸给呼上一巴掌。
原先她倒也没见得自个的名字在他嘴巴里叫出这样的味道来啊!
左不过也就几日未见而已,她的名字在这卷毛的嘴巴里,竟然就变成了“你傻”……
忍住抽搐的嘴角,尹沙耐着性子压下了心中的嫌弃,却还是没忍住肢体的诚实——最终,她还是朝着那吐不出象牙的二傻子翻了个白眼。
同一刻,那接收到她白眼的二傻子便是长长地“咦”了声,似是非常不明白,她为何要朝他做出那样一个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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