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是那天,张良看着秦军入临淄。
他站在城墙,开怀大笑。
眼含热泪,笑的无比大声。
齐王建昏庸无能,听信后胜之言,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
呜呼!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
故族秦者必秦也,非天下!
张良藏匿在暗处,冷漠的注视着一切。看着自大的秦王调动各郡人力,修造驰道。骊山皇陵自其登基便开始修造,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好不容易享受两年太平,便又要动用五十万大军南征百越。
他不否认,秦王的确是雄才伟略的国君。但秦能灭六国,乃是底蕴积攒。从养马的非子开始,竟无一国君是昏庸无能之辈,此为天命助秦。秦王自号为皇帝,他的威望响彻天下。他若是不死,他们就难掀起多少风浪。
燕太子丹派遣荆轲刺秦,最终身死国灭。前年荆轲好友高渐离被发现,而后入咸阳谱曲。秦始皇为防止他刺杀,将其双眼用烟灼瞎,而后令他谱曲《秦颂》。高渐离为了帮荆轲报仇,假意屈服暗中将筑灌满了铅。就等靠近暴君,一举将其砸死。
可惜,他也失败了。
自那日起,秦王终身不近诸侯之人。
在张良看来,刺秦必定要慎重考虑。想要成功,得要有充足的准备。还好,秦王是个勤政的国君。他为镇守四方,年年巡狩。前年巡游陇西,去年则是东巡封禅。听说今年开春后,还准备继续东巡。
张良走遍诸多地方,最后决定是在这博浪沙刺秦。首先这里是东巡的必经之地,只要秦王想要东巡必然会从此过。还有这里地理位置极佳,因为沙土地的缘故,车驾速度必然要放慢。他们也能隐藏在两侧,伺机而动。不论计划是否成功,都能借助芦苇丛逃窜。
他并非莽撞行事之人,但他坚信此次计划能够成功。他要令这一击,响彻天下。告诉天下反秦义士,秦王政并非是神,同样会死!
只要他死,他们就有了机会!
推翻暴秦,复立六国!
“吁……”
车驾缓缓停靠于亭外,胖商贾走下马车,不住搓手跺脚,埋怨道:“阳武可真冷,南郡要比这强多了。”
“敢问小郎君,这可有人?”
“没人。”张良挥挥手,示意大铁椎莫要紧张。他扬起抹和煦的笑容,淡淡道:“足下若不嫌弃,也可饮些温过的美酒,暖暖身子。”
“多谢小郎君美意。”胖商贾笑了笑,摇头道:“某喝过南郡美酒,对这些酒实在是毫无兴趣。说起来,小郎君可去过南郡?”
“数年前曾去过,怎么?”
“南郡现在变化可太大了!”
“哦?”
胖商贾笑了起来,“我先前也是听人说的,未曾放在心上。可去过南郡后,方知何谓世外桃源人间仙境。特别是那云梦乡,更是无比富饶。可惜某钱没带够,否则定要移居云梦。”
听商贾口音,应该便是阳武人。阳武至云梦怕是得要有上千里远,他竟想迁去云梦,莫非是在云梦有了外室不成?
张良眉头微蹙,他没去过云梦却听说过云梦乡的名气。据说当地有片云梦泽,地广人稀,有着诸多匪寇和野兽。韩奸叶腾便曾为南郡郡守,将当地治理的相当好。但是他听说因为伐楚的缘故,云梦当地死伤惨重,不知多少孤儿寡母,所以是相当贫瘠。
“不知小郎君如何称呼?”
“长弓。”
张良轻飘飘的开口。
他做事谨慎,自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名讳,这些年来都是化名。他出自张氏,【张】若以韩字而书,便是披发壮士持弓引箭蓄势待发。昔日韩弓韩弩名动天下,他引以为豪。他今日所做之事也是引弓射箭,只要能射中秦王,便能报仇!
“小郎君似乎并非是阳武人?”
“吾自淮阳而来。”
张良操着口地道的淮阳腔。
他其实是新郑人,只是为隐姓埋名曾于淮阳潜心修学。所以,他也学了口标准的淮阳腔。就算是当地人听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那郎君在此作甚?眼看着快要正旦,也当回家庆祝。”
“在等人。”
“等人?”
“听说,皇帝又要东巡了。”张良流露出抹敬畏之色,“吾自淮阳而来,就为了能隔着远远的目睹皇帝真容。”
“原来是这么回事……”
胖商贾若有所思的点头,这类人还真不少。去年的时候就有不少儒生方士聚集于阳武县,当时可是热闹的很,都想着能借此觐见面上,若能为皇帝所用岂不美哉?
“如此,长弓可要失望了……”
“为何?”
“刚得到消息,皇帝取消了今年东巡。”胖商贾搓着手,笑着道:“说是为南征做准备,东巡劳民伤财于民不便,所以便取消了。”
“……”
张良猛地拍桌子站起身来。
捂着胸口,不住咳嗽。
东巡……取消了?!
他辛苦筹备数年,说取消就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