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酒。这样即使是走了岔路也不至于出事。”
“老师,您……”
男子伸手打断了少年的话:“本来你铁石心肠,现在也别婆婆妈妈,我要是猜得没错,你本来就打算今晚动身吧。”
看到少年点点头,男子又继续说:“你要是真能回去,老师我拜托你两件事。我的名号出身你还都记得吧。”
“老师是三川安雅人,讳大吕,早年人称‘东溪先生’,后来做过东阁秘书校郎,又调任北原郡守。”
“记得就好。我投降了胡人,这辈子是没脸回去了,可是我不能耽误别人。我在南方有一妻一妾,闺名分别叫李兰芝和肖箐箐,她们和我都没有儿子,如果你能遇到她们,她们又还为我守节,你就说我已经在北方病死了,死前让她们改嫁;若是早已改嫁,就是劝慰她们,我在北方花天酒地,乐不思故土,已经将她们休了。还有,我的老父亲……”男子的声音无比悲哀:“若是冥冥中有定数的,你去了再也无法见到他的话,就帮我添一抔土;若是能见到,就说我不孝,生不能侍奉父母,死不能报效国家,请他……请他老人家……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吧!”
少年看着这个头发已经花白、面容略微萎靡却还没有四十岁的男人,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低沉地开口说:“学生知道。”
这是一个乱世,中原乱,草原乱,没有谁能在这世间平静地生活。曾经数次南下袭扰大姚的雄勒部早就在几十年前,分崩离析,草原上是数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柔闵、浩寒、薛布勒、牙花尔……无数自称雄勒部继承人的部落冒了出来,然后就是青色的草原一年四季流淌红色的河水。南边近三百年的大姚架子虽在,可里边却乱成一团,四方诸侯听调不听宣,中原的皇帝只是一个玉玺,捏着鼻子不停地盖章承认这些人造成的事实。这些世代生活在边塞地区的人和来边塞牧守的官员,则是其中最为悲惨的一批,他们不被中原重视,不被草原认可;祖上是姚人的或许还会抱团,祖上是胡人的也会互相亲近,胡人和姚人的混血,那真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就是这世上的孤儿,本来还有些温情的邻里面纱早已被这残酷地世道撕碎,当北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时,邻居撞倒了在门口傻站的少年,而后骂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跑了,再之后,少年就有机会年年八月见飞雪了。
“时间还早,你带着木桶去河边打桶水,顺便看看情况。还有,我睡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睡着的。你,勉之!”男子盯着少年说道。
少年点点头,或许这就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之后无论是成是败,余生都是陌路。
少年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而后拿起水桶,又看了一眼火塘旁的那个男子,而后掀起帘子,出了门。
一股冷风吹到克明脸上,这扑面的寒意让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九月底的草原早已是一片枯黄,靠近边塞的这片猎场虽然比草原暖和了一点,可是天气依旧让人冻得哆嗦。
走到河边,克明远远见到几个人影,想来是各个头目的奴隶为他们打水,也只有头目才能在秋冬奢侈地享受多余的热水,一般的牧民即使烧汤做饭,也要精打细算,看看手里还有多少牛粪,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克明走近,正要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打水,却看到一个人,而后他想也不想地转身走远。
在河畔和人说笑的人忽而脸色变得铁青,让他一旁的伙伴有些害怕,而后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疑惑而小心地问道:“杭亚都,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脸色就像长生天派来收割人生命的乌鸦,黑的让人害怕!”
“没什么,旭勿忽,只是有些麻雀看不起还没长大的老鹰,嘲笑曾经还是笨拙拍打翅膀的雏鹰。可他忘了,虽然雏鹰曾经抢夺自己兄弟的肉食,但老鹰终究是老鹰,长生天不会怪罪强者的。”杭亚都回答道。
“我曾听说,那嘲笑过雏鹰的麻雀,都被长大后的老鹰杀死;如果他还是这么对你不敬的话,你可以和他摔跤,就像老鹰扭断兔子脖子那样扭断他的脖子。”旭勿忽说道。
“你说得对,或许我应该趁着篝火还未熄灭的时候,在可汗和其他勇士们的面前,堂堂正正地击败他。”杭亚都喃喃自语。
“那你还在等什么?现在乌头汗正和我们的头人在火边喝酒,浩寒部落的明珠萨日娜正在他们面前舞蹈,真正的勇士能忍受屈辱吗?让他的敌人安稳地睡着然后看到第二天的日出?你应该在今晚就获得可汗的嘉奖,萨日娜会将可汗手中的马奶酒送给那些真正雄鹰。”旭勿忽怂恿。
于是,正紧张准备着逃跑事宜的少年,浑然不知将有一帮人会在今夜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