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久违的阿达

    被卡车迎面撞到，还能活下来的人绝对不多，而被卡车撞到以后，还在河底被淹了一个多小时，还能活下来的人，绝无仅有。

    绝无仅有的意思不是一个都没有，而是至少得有一个，而这个人，就是西门。

    西门以为自己一定会死掉的。在莲花车体变形的时候，他分明已经感觉到身体受到力量巨大的挤压，气囊膨胀开来的同时，他身上的肋骨起码断了七八条，而沉入了河底之后，鲜血才喷出，口鼻就瞬间灌满了冰冷的河水，恐惧的感觉都还没来得及涌起，就晕了过去。

    然而，真正的恐怖是在水底躺了一天之后才体会到的。西门倏然睁开了眼睛，身体狂乱地在水中挣扎着，搅起无数水泡，他的脚被卡在了驾驶座下，恐怖地扭曲着，看来已经是骨折了，寂静幽暗的水底，只有他自己在无助地挣扎，长长舞动的水草仿佛恶魔诡异的触手，无法呼救，甚至无法惊叫，慢慢感觉着重新窒息的恐惧，然后迎来第二次的晕厥。

    如此反复，一直到第三次，西门的断脚才勉强挣脱了束缚，挣扎着浮上水面，爬到了河边的草丛里，西门大口地呕吐着混合着凝固血块的河水，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死，但，总跟那张名叫“生离死别”的契约脱不了关系吧！

    筋疲力尽的西门没有过多思考的精力，就这么不顾不管地躺在草丛中睡死了过去。这样又过了一天，再次醒来的西门再次被吓到了，只不过一天而已，胸口一直难忍的痛楚就消失了，用手摸去，那些断掉的肋骨居然已经长好，连那只断脚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剩下些红肿胀痛而已。

    对岸的一颗大树的茂盛枝叶间，幽幽看着满脸怪异神色的西门冷笑着，喃喃自语：“你的生命力还真强，不过，这样更好，你不会死的，千生万世，你的欠下的还有很多呢，怎么会这么轻易死掉！”

    看着西门瘸着脚渐渐远去，幽幽却不知道为什么越笑越开心，笑到后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签订契约后一个月，西门才终于明白，这号称“生离死别”的契约，有多么的恶毒。

    这一个月内，西门共计“死亡”十次，其中被电死两次，摔死三次，花盘砸死一次，被车撞死最多，四次！不是假死，也不是昏死，是货真价实地死掉，心脏脉搏都停止掉的死亡！

    但是，每次发生意外后，无论受的伤有多重，死得有多彻底，西门的心脏最后总会恢复跳动，而且总能在三天内完全康复过来，然后再去“死”一次，因为这个缘故，仅仅这一个月，每每“死而复生”的西门已经吓翻过八个医生，十个太平间医护人员，也勉强算是“战绩辉煌”了。

    假如说死亡的痛楚还可以咬牙忍受的话，那跟小青的一次次离别，可真就是无法忍受的痛苦的了。

    十次的死亡，西门已经摸清了一些那可怕契约的效果。他接受了那契约，小青是顺利活过来了，身体上的伤也很快得到了痊愈，基本上来说，看起来已经跟正常健康的女孩没什么区别，却始终不能离开医院，因为她清醒过来的时间极其有限，只能在西门“死去”一天后的晚上，才能清醒一段时间，过完这段时间，他的心跳和脉搏就会再度转弱，重新昏睡过去，变成无法动弹的“植物人”。

    于是，西门想要跟小青说上话，就只能在“死亡”一天过后，刚刚“死而复生”的时候跑到那家医院去，假如足够快的话，就能跟小青度过短短的一段甜蜜时间，假如速度稍慢，就连这么甜蜜一下的机会，都欠奉了。

    每次跟小青见过面之后，西门都得痛苦万分地看着小青重新陷入沉睡，然后开始调整心理，在第二天等待身体完整复原，去面对下一次的“死亡”，好换取再一次跟小青相处的机会！这，就是“生离死别”！那恶毒契约名字的真正含义！

    “千生万世，永堕深渊”！——痛苦的深渊，千万次无法逃避的痛苦死亡，换取千万次无奈而痛苦的短暂相聚心碎离别，******什么白烂契约！居然这么残忍！

    一次次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一次次看着无助的小青脸色苍白重新躺倒在病床上，西门简直快要疯了，但偏偏无法可施，只能一次次坚强地去面对那恐怖的死亡。

    后来，西门又发现，同样的死法，假如重复两次，那效果就会减低。例如西门第一次被车撞死，医生说小青维持清醒的状态达到了整整两个小时，而第二次被车撞死，小青清醒的时间就只有一个小时不到了，到了第四次，小青清醒的时间不过二十分钟，那也是西门唯一没能赶到医院见小青的一次。

    从那一次以后，西门就开始寻找新的办法去死，先后尝试过跳楼死，吃药死，煤气中毒死等等常规死法，后来还试过上吊死、割脉死，烧炭死等等恐怖死法，再后来就开始尝试被汉堡包噎死一类创意死法，死得千奇百怪，死得精彩纷呈，死得轰轰烈烈。

    当然，这类吓人的创意活动，他一向只在郊区的别墅里偷偷进行，西门可不想死得多了，被某个神秘部门抓去做研究对象。

    就这么又过了一段时间，西门终于崩溃了，但还是没有考虑过去找幽幽解除契约，那样，小青应该会死掉吧，那可不行！可是，这么一直死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啊！好在小青即使昏迷在医院里，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西门觉得自己应该静下心来考虑怎么破解这个僵局了，于是开始放弃主动死亡，然后躲在别墅里想办法。

    然而，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三日一次的死亡，并不是他想躲过就能躲过的。每次距离上次死亡时间七十二小时后，无论他再怎么小心，还是会死掉。坐在泳池旁，会失足掉入水里淹死，躲在房里，会被吊灯掉下来砸死，关在浴室，会因为地板潮湿漏电电死，就连躲在空无一物的楼顶上，居然也会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遥控模型飞机砸死！

    我干！

    西门彻底没有了脾气，只能就这么苦苦支撑下去，一天比一天沮丧，一天比一天消沉，要不是还有心中对小青的强烈爱意在支撑，只怕早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这一天，又快到了等待死亡的时刻，西门正要上车回家，然而想到时刻快到了，可不要一不小心重新撞车死一次，那可要死了白死了，抬头四顾，他发现了一家很怪异的酒吧，在一排水泥建筑中，那长长掩映的绿色蔓条显得格外醒目。

    几乎没有多想，西门就举步走了进去，看这样子，这里应该是间酒吧，够衰的话，碰到个喝醉的酒鬼，被他拿酒瓶子敲死，也算是新鲜的死法吧！

    打开大门，西门看到了一副怪异的屏风，上面写着一行行怪异的字：

    “你家闹鬼吗？欢迎到古树酒吧来，有专业驱鬼师雇佣，只要一千块。”

    “你走路常踩到****吗？欢迎到古树酒吧来，有专业卜算师为你解析衰运，只要五百块。”

    “你曾经碰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大家都当你在唬烂吗？欢迎到古树酒吧来，有最灵异的导师为你释疑，只要一百块。”

    最后一行字，写得最乱七八糟——“附注：你家老婆总是意见多多，很难搞定吗？到古树酒吧来，有结过九十九次婚的丹丁大师为你提供专业意见，包你老婆服服帖帖，而且，只需要一支威士忌就好！”

    你记起是哪里了吗？你知道是哪里了吗？哇哈哈，古树酒吧，西门大帅哥，终于来对地方了！

    然而，西门自己并没有这个觉悟，看完这乱七八糟的屏风，只觉得这里肯定疯子不少，看来要碰到个新颖死法，倒是很有可能了！

    走进酒吧，里头只有一桌客人，两个很漂亮的女孩，一个短发抖擞，神采奕奕，一个长发飘飘，乖巧可爱，还有一个愁眉苦脸趴在桌子上的少年，一条胖乎乎的沙皮狗正在吃牛排，旁边叠着好高一堆碟子。

    “黄彤，你家NONO真的是狗狗吗？”少年皱着眉头给沙皮端上了第十一盘牛排。

    “废话啦，我家NONO当然是狗狗，还是很可爱的狗狗。——NONO，对不对？”短发女孩横了少年一眼，又摸了摸沙皮狗的头，沙皮很拽的抬头，汪汪叫了两声，一副对这表扬当之无愧的样子，然后又立马低下头来，咬牙切齿地开始对付新的牛排。

    “可是，哪有吃得那么多牛排的狗啦，老虎都不用吃这么多！”少年看着沙皮狗瞪眼。

    “就吃得多点怎么啦？”短发少女冲少年翻白眼。

    “它再这么吃下去，我这个月工资都不够填给它啦！”少年气哼哼的。

    “怕什么，我再借给你就好了啦！”

    “才不要，你算的利息高死了，每次算账都比以前多好多！”

    “难道你有意见吗？”短发少女扬着眉毛看少年。

    “没、没有！”少年头上开始冒汗。

    “那明天再来借一万！”

    “……”

    长发女孩捂着嘴笑，开口岔开话题，“学长，你就是来这个地方工作兼学习的吗？”

    “是啊！”

    “可是，这里不是酒吧吗，怪怪的，而且生意又很不好的样子，有什么好学的啊？”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好了！”少年红着脸支吾其词。

    “我可告诉你哦，那天校主任到公寓来了，他说，你整天旷课，要记你大过，再不思悔改，就开除你！”短发女孩打断道，看着少年嘿嘿地笑。

    “啊，完了，那怎么办？”少年着急起来。

    “你说呢？”短发女孩兴奋起来，把脸凑到少年面前，晃来晃去，就差没在额头上贴纸条了——找我啊！

    少年醒悟过来，“对哦，黄彤，你爸爸不是校董之一吗，让他帮我求个情好不好？”

    “好啊，好啊！不过，这样的话，你可是又欠了我爸爸人情哦。那再半年你就毕业了，到时候就去公司帮他忙，算是报答他吧，然后，还可以领薪水还我的钱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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