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上果然血迹斑驳。——虽然用心擦过,可甲片的接缝处干透的血迹隐约可见。
古越兰嘿然一笑,露出两排红牙,浓重的“闽南川话”道:“格老子的,你道俺想?仙人板板都杀到面前了,不杀怎么办?叫俺夹着腚逃啊!?”
这个笑话,没人笑。
黑狼和童二虎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到了惊骇与忧虑。——古越兰可是左翼防线的主将啊!敌军都杀他面前了,可见战局紧迫到什么程度!
放下水壶,黑狼捏起根草杆慢条斯理地剔牙,语气随意:“罢了,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这样,老哥哥从龙最早,资格也最老,南线三营又以我居中。老哥哥托大,接下来怎么打,你们俩听我的,有话没有?”
古越兰与童二虎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请军门下令!”
——在楚国,只有某一方面军的主将方可称呼“军门”,这一说,算是二将承认了黑狼的临时最高指挥权。之前虽然是默认黑狼为南线“总指挥”,可毕竟是没有正式确定了的,无论是请援还是协防,都是“商量着办”。直到此刻,才算是正式定下了指挥序列和临时隶属关系。
“嗯!”黑狼满意点头,“下午,我带人马接管左翼,二虎协防中路,老古,你把铁山营的儿郎们换下来,以最快速度增援大王。赢了,回头再支援我们。”
“是!”
“这……!”
童二虎大声应诺。古越兰却跳了起来,“支援个屁!你这是找死!——三营齐上才是个平手,没了铁山营,你们怎么打!?不是我说嘴,一个时辰就得垮!”
“不错,没了你铁山营的山越战士,我们这里是输定的。可是没那么快!我们会尽全力拖住敌人,为你、为大王争取时间!——输一场战斗,赢整个战役,这道理你不懂?况且要我们死,对面的鞑子也剩不了多少,这一战,不就为消灭关外鞑靼的有生力量么?灭其主力,纵使逃出几万也成不了气候,战略目标也一样达成!”
黑狼再不多说,只是盯着他看,看得古越兰心里发毛,却又辩驳不得,一甩水壶眼睛都红了:“不成!——换你们铁卫营去!我们铁山营守着,山越儿郎不怕死的!挡不住,你砍我头!”
“老古!”黑狼厉声喝断,压沉了嗓子,带着喑哑说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铁卫营都是重装步兵,打死走不快!锋锐营之前抽走了两万主力,眼下又伤了元气,战力不足四成,能去的只有你!铁山营!”
不看古越兰咬牙切齿的神情,黑狼自顾自地说:“你以为叫你逃命吗?呸!想得美!告诉你,一旦到了地方,无论两边打的如何,我要你不管不顾直奔对方本阵,往死里打,杀到一兵一卒为止!其余的事,你不用多想,大王自然会随机应变的。”
“军门说的是!”童二虎也跳起来甩碗,咬牙一笑:“娘的!大狄御林军难道是软柿子?只怕这仗更难打!说到底,咱哥几个不过是早死晚死,只求仗能打赢,大楚江山一统,天下万民安康,不过一死!有什么好争的!?”
慢慢地,古越兰睁圆了眼,闪着血红的泪光:“好!我去!——你们等俺回来,俺一定回来!”
二将大笑起身,黑狼一把揽过童二虎,嘿然道:“此战能胜,抵顶乾坤!我们两个福没享够,哪肯就死?!——倒是你小子,家里刚娶的婆娘,你要是不小心死了,放心,做兄弟的一定把弟妹接家里照料!”
“轮流照料!”童二虎插嘴接口,嘿嘿贼笑。
古越兰笑着上去一人给一拳,“滚!你们两个比鞑子更可恶!”
“呜呜呜——!”
远处传来急促的号角声,笑声戛然而止,黑狼蹦起来大叫:“列阵!鞑子要进攻啦!”
童二虎倒是个细心的,手一拢,眼一望,“哎哎,不对劲啊!你们瞧,他们在往后退!”
黑狼和古越兰一起望去,果见部族联军的阵列在缓缓后退,似乎走得很匆忙,啃了一半的干粮散落在地上,都被踩得稀烂。——预留的那支预备队,竟已调转马头往宛城方向疾奔!
这时,他们听见遥远处传来一声暴喝:“蛇祖在上!——杀!”
“是夫人!是夫人打过来了!——不对啊,怎么会在城里?”古越兰到底是个粗莽汉子,脑子不太灵光,可黑狼和童二虎却是粗中有细的主儿,略一思索眼中便露出惊喜的光芒!
黑狼几步过去,一把打掉传令兵的饭碗:“他娘的你还吃!机会来啦!——传令各部,尽起人马从后掩杀,胜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