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察丝娜叹口气,道出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公主刚到漠北就逢战乱,不得已啥事儿没办就暴露了身份,心里十二分不高兴。乾昊知道大侄女来了哪敢怠慢,前呼后拥殷勤备至,生怕这刁蛮丫头不如意。谁知这样一来愈发叫她瞧不起,认为他——你别生气,这是事实——认为他贪生怕死恋权爱势,至亡国之耻于不顾,拜杀父夺母的仇人为宗主,卑躬屈膝奴颜侍敌,不是个男人。”
“奈何日久见人心,一旦相处久了,见过乾昊一心为民的拳拳真心,听了两族百姓众口一词的褒扬盛赞,尤其是明白了这场鞑靼叛乱背后的真正原因,小丫头的想法又不一样了。既然知道乾昊根本就不爱富贵权势,心里装的是百姓民生,是社稷太平,是万民福祉,那他忍辱负重的种种举动就完全是另一种理解了。”
“女儿家的心就是这样奇怪,恨地狠了,一旦扭转了初衷,随之而来的那种好感反而更加彻底、更加强烈,到了极处不就情愫暗生了么?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察丝娜冰雪聪明又心细如发,这番话她说得极巧,没有一句提到“和亲”对于国家稳定、民族融合的好处,她是把刘枫的心思看穿了、吃透了。这些好处她能想到,刘枫也一定能够想到。然而,这狠狠触犯了他的底线,这个男人绝不可能将女儿一生幸福作为经国治世的筹码,唯有“动之以情”,让他相信女儿真是“情深意切”的,只有这样才能说动了他。
果然,刘枫听了很是吃惊,惊疑问道:“就这样!?那丫头就这样喜欢上了他?”
“还有愧!”
察丝娜凝视着刘枫,轻言细语地说:“乾昊所背负的一切,是拜谁所赐?——是你啊!亡国、杀父、夺母、全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的女儿,打小便是豪侠脾气,眼见一人,一个求大仁、舍小义的坦荡君子,忍辱负重,伤痕累累,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她的亲身父亲!这要叫‘侠公主’情何以堪呢?或许她自己也未曾发现,她内心深处藏着的,是为你赎罪、为你偿还的念头。或许就是这念头,萌生了情芽儿,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由愧生爱,许身相报,这在女儿家再寻常不过,有甚奇怪?”
这又是另一种谋略了,把刘枫自己也拉扯进来,背负上无可忽视的间接责任,以刘枫的性格,他会惊讶、会自责、会内疚,但绝不可能抵赖推卸责任。于是,他便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反对的立场!
察丝娜说完便睁大了眼,但见刘枫面色果然更加难看,眉头微锁着似乎思虑很深,瞳孔里的眸光明暗闪烁,一双黑得几乎不见眼白的眸子望着窗外夜色,沉默不语。然后,他怅怅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把那一腔的愤懑、沮丧、疲累、焦躁与无可奈何,全都倾泻了出来。
这一口气舒缓了,刘枫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可他俩民族不同年龄各异还差着辈分!”
察丝娜早知有此一问,沉着一笑道:“无妨的,情之为物最难琢磨,永远无法分斤掰两锚铢计较地算个清楚,你家的丫头,有点儿像绮兰,不易动心,可一旦动心便是天雷地火深情一路的人,想什么做什么全都百无禁忌,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年龄、辈分、民族、地位,全不顾的!——说到底,这上头……像你!像你刘家人!”
“遥想你家先帝,一个田里刨食的泥腿子也敢拐带当朝公主!你更厉害,敌方派来的刺客被你一早收了房,杀兄娶妹更是英雄了得!最可怜的莫过于‘本宫’了,自打被你掳来,在你宫里一住就是十五年!”说到这里,察丝娜略微一顿,腮红微醉已带了笑,素手轻抬温柔抚摸着男人的脸颊,微微抿起薄唇,万种风情尽付一笑:“离经叛道,披荆斩棘,情字上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谁让这丫头也是你老刘家的女儿呢?这叫‘乃父之风’!怨得了谁呢?”
察丝娜这招可狠,连讥带讽奚落了皇帝,就连先帝爷也被她拉出来躺枪,刘枫顿时听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于是,察丝娜便乘势使出最后杀招:“其实啊,你该这么想,这段情再难,可曾难得过你我?”
刘枫笑了。二人相视彼此,无声胜有声。
这一笑,面对面的两人都知道。——胜负已分。
察丝娜的笑容里便带了几分狡狯得意:“乾昊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这事明摆着是你宝贝女儿主动咬上乾昊,这傻乎乎的书呆子指不定怎生惶恐呢!听姐的,先别急,过几天就是大朝会了,如今叛乱平定乾昊也要进京的,你们兄弟俩好好谈一谈,搞清楚来龙去脉,准或不准,到时候再定。”
察丝娜说的全都在理,刘枫明白,奈何心中无奈,继而便是一阵浮躁,却又无法排遣,他苦恼地揪着头发,发出一声郁闷悲叹:“为君难,为父……更不易呀!”继而化为一股冲天狂飙,震梁落尘:“等乾昊来!等乾昊来!就算不能当真杀他,好歹揍他个半年生活不能自理!叫他晓得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否则难消朕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