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浅绿色绸裙的小丫鬟一脸高傲地走进了天香工作的香料店,虽是个丫鬟,但穿的衣服却是价值不菲,在加上那种傲慢的气质,想必她奉职的人家也是不好得罪的。
果然,她一进门,就甚是豪爽地甩给老板一锭金子,然后很不客气地要求直接见天香。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青楼花钱买花魁呢……
老板吃不准这个丫鬟身后的主子是何方神圣,只好小心翼翼地带她去见天香。
彼时天香刚刚做完今天的最后一支天香引,为防被人发现,她早就不用刺破手指这一招取血了,否则洛一夕第一个就要发现她的问题,一旦他知道她用这种自虐的方式制香,肯定会制止的。所以她每次取血都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今日是在手臂内侧刺了一针。
“天香姑娘,有客人要见你。”老板在制香房门外敲门道。
天香眉头一皱:“老板,我不是说过,我只制香,不见客人么?”她毕竟年纪轻,第一次制香就名声大噪,这么一来竟是牵引出了她被打压了许久的大小姐脾气——从前她只要是同洛一夕在一起,便觉得事事顺心,故而在洛一夕面前,她总是最天真轻松的,他也很少见识到她烦躁傲慢的一面,但面对这些不胜其扰的客人,她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在恋人面前乖巧可爱,在朋友面前随意疯癫,在外人面前冷漠自持,其实不止是天香,很多人都有这截然不同的三面——人性本就是多变的。
“天香姑娘好大的谱!只不过,你现在若不出来,日后可别后悔!”门外传来丫鬟冷冷的警告声。
天香眉头又是一锁,终是打开了门。
甫一开门,天香引安宁迷人的飘渺香气扑面而来,天香随之走了出来,神色淡淡道:“这位姑娘找我何事?”
那小丫鬟被天香这居高临下,仙气飘飘的强大气场震得一愣,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语气恭恭敬敬地道:“我家夫人久仰天香引大名,特命我前来,向姑娘每日订购一支。”
天香一挑眉:“我的规矩,全香州城没有人不知,你家夫人凭什么要我开特例?”
丫鬟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牌向天香和老板展示了一下,两人一看神色一变,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香州王后玉令”六个大字!
天香没法,只好同老板一起双双下跪道:“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丫鬟微微一笑:“天香姑娘不必多礼,起身吧。”
天香这才起来,勉强露出一个礼节性地微笑:“既是王后懿旨,草民自当遵从。”
“姑娘果然识时务,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派人每日来取的。”
“恭送姑姑。”王后的丫鬟,自然得尊称一句“姑姑”,这点规矩,天香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这样一来,天香终于意识到,天香引的名气太盛,如果不好好控制一下,恐怕它不仅不会成为自己的摇钱树,反倒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于是天香综合了地位钱财各方面的信息,从众多指名道姓要包下天香引的客人中又挑出最不能得罪的四位,加上王后,向这五位固定客人出售每日所产的一半的天香引,同时借由她们的名望庇护自己,这才少了许多纷争。
但即便如此,她所要承受的压力仍是不小,但这些她从来没有跟洛一夕说起过,就怕影响他准备科举。
可她不知道,对她的辛苦毫不知情的洛一夕,反倒是在她越见出名的同时,与日俱增着自己的不满与自卑。
“香儿,你如今已为人妇,这样抛头露面的,影响不好。”洛一夕不止一次地如此劝诫过她。天香却是没怎么在意他的态度变化,但毕竟是相爱多年,她知道他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自那以后便收敛了不少,但比起从前,在家里做贤妻良母的时间,仍是少了很多。
转眼便到了科举的时候,这天,天香特意推迟了天香引的制作,难得贤妻良母地为洛一夕做了一顿营养早餐,亲自送他去贡院参加考试。
“洛郎,尽力便好,”她温柔地帮他理了理衣领道:“如今我们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我很满足。你高不高中,我都会一直陪着你。”这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正同洛一夕之前所言的一模一样。在满心不满和自卑的他耳里,愈发显得讽刺了起来。
洛一夕勉强笑笑,转身进了考场——
香儿,从前我便配不上你,以为来了香州城后总算可以举案齐眉,平等相待。可如今你是红遍香州城的制香师,我若不高中,又有何脸面做你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