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跟那些人道谢,忍不住出声唤她。
“哦,好!”许月奴不好意思地笑笑,随粉桃进屋。
毕竟是最细的银针,即使扎了二十多下,不仔细看的话,背上仍是看不出什么伤来。但是那种锥心的痛楚,却是难以言说的,粉桃尽量放轻了动作,但涂药的时候许月奴还是痛的叫出了声。
“刚刚大小姐扎你也没见你吭声,怎么这会儿叫成这样?”粉桃忍不住揶揄道。
许月奴无奈地笑笑:“大小姐么……我要是喊了,她只怕不会就这么扎二十来针就了事吧?”
粉桃诧异地看着她——这个月娘看起来唯唯诺诺好欺负的样子,没想到心里倒是个明白人。
宗府里的下人被扎惯了,(…………)手里都存着治针伤最好的药,粉桃帮她上过药后,很快就不疼了,而后许月奴就开始忙着抄写宗府家规。待木子白从翰林院回来的时候,许月奴才堪堪抄好四遍,听得木子白回来的消息,她连忙和粉桃一起将抄好的没抄好的家规都一股脑儿地藏好,而后笑意盈盈地迎接木子白进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木子白这样的粗神经自然什么都没看出来,一进门就得意地跟她炫耀今日在翰林院是如何给那些人下马威的,许月奴始终微笑着听他讲述,半点没有要诉苦自己今日被宗鸣凤折磨的意思。用过晚膳后,木子白极其自然地要在月之苑留下来,许月奴这才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道:“子白,毕竟你是入赘宗府,总呆在我这儿,恐怕丞相和大小姐会不高兴的……不如你今日就去陪陪大小姐吧,这样我们两人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啊。”
“月奴!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大方的女子啊,推着自己的丈夫往别的女人哪里去?!”木子白不满道,“呐,我听你的入赘进来,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天下没有人能逼我木子白爱除了你许月奴以外的女子!”
许月奴闻之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木子白就是这样的个性,谁也不能改变,看来她只能继续承受大小姐的折磨和宗府上下的冷眼嘲讽了。
不过,她甘之如饴。
“不过我昨日被你折腾地够了,今日你必须乖乖的,早点睡知道吗?”许月奴脸微红地警告道。
“是是是,我的月奴!”木子白讨好道。
果然,这一晚木子白没有别的动作,搂着许月奴早早进入了梦乡。殊不知,许月奴却在他睡着后,小心翼翼地起床,到书房继续抄了大半宿的家规,拂晓了才回来躺下,没过半个时辰,又要起身帮木子白准备去翰林院上班,而后她自己梳洗一下,便带着十遍家规去向宗鸣凤请安了。
算上前一晚被木子白折腾的,她几乎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还平白搭上二十几针惩罚。人憔悴了好几分。
宗鸣凤连守两日空房,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儿去,但看到许月奴那副样子,也没什么心情继续折腾她,照例让她喝下一碗避孕药,收了她抄写的十遍家规后,便挥挥手放她回去了。
但这并不是说,宗鸣凤就这么放过了许月奴。在接下来的两年里,许月奴可谓是饱受折磨。
平常克扣她的吃穿用度,下人们对她冷嘲热讽自不必说,宗鸣凤心情好的时候,也就是在她请安的时候刁难一下,要是哪天她大小姐心情不爽了,那真是想着法儿地找许月奴的不自在。
大小姐出去进香游玩,她得全程像个丫鬟一样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大小姐去参加千金交流聚会,她得做丑扮痴给她们当陪衬,受所有人嘲笑;
没有大小姐的吩咐,她不得踏出月之苑半步,形同软禁;
家中绣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她要负责帮忙给全宗府上下的人做绣品赶制服饰……
一旦犯错,便是宗府家法一个一个轮过去,还要想方设法瞒过木子白,不能让他知道分毫。
有一次,粉桃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月娘,你这是何必?”
许月奴微微一笑:“粉桃,你觉得,以子白那样的脾气,能轻易在朝堂之上混得风生水起吗?”
粉桃抽了抽嘴角:“说句大不敬的话,以我们姑爷那种潇洒不羁,高傲固执的脾气,实在是不适合在朝廷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混饭吃……”
许月奴继续笑:“可是,他却从未向我抱怨过,不是吗?”
粉桃一愣:“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啊……”
“他在朝廷里吃得苦受的委屈,肯定不比我少,他都没有向我抱怨,我又凭什么向他抱怨呢?我想保证子白能自由地在朝堂之上成就一番事业,想他不为家中妻妾之事烦忧,就必须忍耐——其实这世间诸多烦扰之事,不过是人不能忍罢了……”
许月奴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这样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是习惯了就好。至少,我有大小姐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夫君的爱和关怀。天底下,有残疾行乞为生的,冒着大雪、攀爬悬崖采药为生的,受天灾战乱颠沛流离的,同他们相比,我已经很幸福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重要的是不思八九,常想一二。你明白吗?”
“……月娘,你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姑爷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相伴,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呵呵,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帮我理一理线团吧,这几件衣服,必须在今日赶制好。”
“好!”
两年后:
“转眼,又是秋天了。”
许月奴站在房门前愣愣地看着门前的一株枫树,那是一年前,木子白特意派人从怀南移植过来以解她思乡之情的。枫树红遍的时候,她不禁想起当年与他初遇的情景了。
“月娘,是时候去给大小姐请安了。”粉桃在一旁提醒道。
“好。”许月奴温和地笑笑,提起裙角随她向正厅走去。
“月娘见过大小姐。”到了正厅,面对上首的宗鸣凤,许月奴甚是得体地行了个标准的妾礼。两年了,她早已熟稔世家门第所有礼仪,就算挑剔如宗鸣凤,也挑不出她半点毛病了。
宗鸣凤一脸倨傲地坐在上首喝茶,抽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两年了,宗鸣凤亦是沉稳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发大小姐脾气了,近来木子白对她的态度也终于略有好转,所以也就不怎么爱折腾许月奴了,但毕竟是情敌,纵然许月奴再怎么好脾气,她终是不喜欢她。
“多谢大小姐。”许月奴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到一旁。
“昨日姑爷又是宿在你那里了?”宗鸣凤面无表情地问道。
许月奴微微一颤,点头道是。
“那么,老规矩。”宗鸣凤手一挥,立刻就有丫鬟送上一碗汤药,许月奴眉眼微颤,默不作声地接过喝了下去。
宗鸣凤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道:“这是我们这些世家的规矩,不管你甘不甘心,都得照做,知道吗?”
许月奴微微一笑:“月娘蒲柳之姿,有什么资格为夫君绵延子嗣?这点规矩,自然是早就明白的。”横竖她也没想过要争些什么,对她来说只要能留在木子白身边就已足够。
见她乖乖喝下汤药,宗鸣凤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安也请过了,你下去吧。”
许月奴于是起身行礼。
“月娘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