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佳期如梦

已被侵蚀腐坏……就算你帮我补回生命之源也……没用……”

    嘉麒鼻子一酸，大滴大滴地热泪掉了下来，如梦轻轻帮他抹去了泪：“别哭……我的大哥，是……了不起的大……英雄……男儿流血……不流泪……泪……”

    擦泪的手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怀中本就气若游丝的女子，终于永别了这个人世！

    “如梦！！！！”

    悲痛欲绝的吼声震得整座北寒极地晃了晃，远远躲开的师父和我也不可避免地听到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是如梦姐姐去了……”

    师父却是一皱眉：“我们快回去吧……为师有点担心嘉麒。”

    重新回到洞口时，嘉麒已经停止了悲哭，只抱着如梦静静地坐在那儿，神色恍惚呆滞，仿佛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原来……痛到极致，竟是无泪可流！

    “嘉麒，你……”师父担忧地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抬头往天空一看，只见我们上空不知何时开始聚集了大片大片的紫色雷云！

    “不好！万年雷劫因为嘉麒的极度反应提前而至了！”师父看向嘉麒一副木然的样子，说不定对他而言，这雷劫不是劫，反而是解脱……

    我心急如焚地看着师父犹豫不定的神色：“师父，现在怎么办啊？！”以嘉麒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渡得了雷劫吧？！

    “…………这雷劫为师先顶着，菜菜，你速速将他们二人送出北海，否则为师担心这雷劫会惊醒封印在这儿的上古妖魔！”只要嘉麒离开，雷云自然跟过去，不用担心北寒极地，他也可放开手脚一些。

    “……是，徒儿知道了！师父你要小心啊！”我咬咬牙，知道这时候不能成为师父的后退，看着师父转身准备扛下第一道天雷，忙冲嘉麒跑了过去，见他仍是没有什么反应，料想肯定是还沉浸在失去如梦的悲痛中无法自拔，这样也好……

    我小袖子一抖，袖里乾坤当即将嘉麒连同他怀中的如梦一起纳入我的袖中，然后调动全身浩瀚灵力，闪电般冲出北寒极地，直直向北海岸飞去！（对于道行根基本就不济而且还要和上古妖兽缠斗的如梦来说，北寒极地或许很难逃出，但对于我，司命上神教了万年的高徒来说，一心想逃的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果然，师父只接了第一下天雷，那雷云便放弃了师父，转而向我追了过来！

    我一咬牙，不惜血本撕裂了时空，转瞬间就要跨过时空裂缝回到麒麟谷——来的时候不清楚情况，为防万一只能慢慢来，可现在已然出了北寒极地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可没想到的是，那雷云忒狡猾，见我施法撕裂空间，当即不再追赶，而是远远地朝我劈下一道天雷来！

    “菜菜！！！”我听到师父在身后急切地呼唤，可彼时我大半个身子已然钻进了裂缝，避无可避之下，那道雷直接打到了我背上，将我完全推了进去！

    “不！菜菜！”

    下一秒，雷云消失了，但这不是说雷劫就这么结束了——雷劫一旦开始，不劈完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估计等我从麒麟谷一出现，它就会再度在麒麟谷上空集结……

    师父眉头紧锁，也撕开了时空裂缝，因为道行远远高于我，所以几秒钟之后，竟然和我同时抵达了麒麟谷！

    不同的是，师父是衣袂飘飘地从天而降，而我是一跟头直接摔出时空裂缝的……

    我摔出来后，袖里乾坤中的嘉麒和如梦也被我摔了出来，倒在一旁，不过嘉麒死死护住了如梦，没有叫她的尸身沾到半点灰尘，好在这一摔，终于将他摔清醒了过来。

    我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百分百受了一道万年天雷，摔倒在地后脸色瞬间惨白，直接一口鲜血喷出，好在及时被师父扶住，打了我一道仙气入体，才勉强没有昏过去。

    “次奥……好险，师父，我被那道天雷害得……刚才差点卷入时空乱流啊！”我心惊胆战地拍了拍胸口——时空裂缝虽然可以让人瞬间跨越万里，但是十分耗费法力不说，要是一不小心分了神被卷入各色时空乱流的话，那绝对会没命的！

    “没事了没事了……”师父一把将我搂进怀中，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背，可听这语气，他受的惊吓好像一点也不比我小……

    唔……我错了，我家师父还是很疼我的……我决定了，下次他要是再坑我，我一定心甘情愿被他坑，绝无怨言！（…………）

    就这么一会儿，麒麟谷上空的紫色雷云已经干预到了嘉麒的气息并且再度集结完毕，悠哉悠哉瞄准了尚搂着如梦尸首的嘉麒，准备继续劈完剩余的四十七道天雷……

    嘉麒望着那雷云抿了抿唇，将怀中的如梦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然后替她设了好几个防御结界以防她一会儿受到波及，这才转身走向了我和师父。

    “阿霖，刚才多谢你了。”他勉强一笑道，然后伸手递出一块金色的鳞片来：“这是我当年送给如梦的逆鳞，以后她再也用不到了……就作为报酬给你吧。”

    师父摇摇头道：“你我兄弟，何谈谢字。”

    “行了，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废话，快收下。”他固执地道。

    师父犹豫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终是接过了那片逆鳞，而后正色道：“你这三万年来功力不进反退，剩下的四十七道天雷可要小心对付。”

    “放心，我能应付。这儿太危险，你带着菜菜速速离开吧。”他浅浅一笑，转身走向雷云。

    师父深深地看了他背影一眼，而后起身揽过我，头也不回地向麒麟谷外飞去！

    “…………”

    师父那个眼神，我认得，每当他为自己欣赏的人无法抵抗注定的命运而惋惜的时候，就会露出那种悲天悯人的神色。

    身后开始响起轰天动地的雷声，我忍不住回头望去，看到隐约有金色的火光冲天而起，眼角便跟着无意识地颤了颤：“……师父，如果真的很危险的话，他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把如梦也带出来呢？天雷的力量连他也没有把握，几个防御法术根本保不住如梦的尸身的吧？”

    “…………”

    “师父，你为什么不帮帮他呢？他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

    “是了，你才帮他顶了一道雷，我就差点被连累死，你要是继续帮忙，恐怕后果会更严重的，对吧？”

    “…………”

    “师父，麒麟谷倒了，他们应该在一起了吧？”四十七道天雷仅仅劈了一半，便消散了——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没有人能继续应劫了……

    师父神色淡淡地看着轰然倒塌的麒麟谷，缓缓闭上了眼，将头抬高了几分涩声道：“……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问？”

    “…………师父，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我低下头，抽了抽鼻子哽咽道。

    师父睁开眼睛，虽然没有眼泪但到底还是红了眼眶，他看了看握在手中的金色逆鳞喃喃道：“只剩最后一味药引了啊……”

    “师父？”敏锐地察觉到师父的情绪似乎有些变了，我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师父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发而后带着一脸终于下定了决心的神情开口道——

    “走吧，该回司命神殿了。”

    《九州夜行录》，十夜霖著，《第七录：如梦令》——

    灵谷弄巧，雷云传恨，九州迢迢情暗度。逆鳞折耳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嘉麒如梦，北寒极地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