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以为,从荣城去京城还得沿途打听,谁想到朱晓在离开荣城之前给她安排了两匹马与南楚地图,倒是方便沈清行事。
确定毕沧醒来后没什么不适之处,沈清便与他一并上路,前往京城。
若说先前沈清还债是漫无目的地走一步看一步,那么现在她的目标便清晰许多了。
毕沧说他的脑子坏掉了,脑海中有一道声音让他找到坤灵镯,而金如意正是因为生辰八字中有四字与坤灵镯真正的主人一样,所以才能催动坤灵镯为己所用。沈清心中有种预感,她与坤灵镯或许也有某种联系,而这联系可能与为何丹枫仙人会将还在石头里沉睡的毕沧连同债条一起让人带给她有关。
沈清想去探一探这道谜题的答案,既然要弄清楚原委,至少得先找到这坤灵镯从何而来。
来到荣城时正是酷暑天,前几日毕沧昏了过去,连绵一场夏末雨水过后,天就渐渐入了秋。
白日阳光刺眼,照晒在人身上还有些暖洋洋的,一旦夕阳西下,天色暗淡下来,夜里的风便透着几股凉意。
京城在南楚之北,距离荣城甚远,便是骑马也得行上大半个月。
由南往北一路过去,每一日的气候都有所改变,待沈清二人真的步入繁州,离京城也不过三百里路时,将至白露。
北方入冬早,白露时分已要换上秋装,路上行人也穿着里外好几层。尤其是这两日繁州落雨,天气更是阴冷了几分,屋外湿淋淋的,屋内却又干得人搓手搓脚地难受。
沈清尤为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在入繁州之后每天都要叹上几口气。
毕沧显然比她更难受,自往北方而来沈清就察觉到他不对劲,入了繁州又下雨,二人被雨水困在一方小镇中的客栈出不去,沈清眼见着这两日毕沧将身上好些皮肤抓红抓破,就连他的耳根后头都带着几道浅浅的划痕。
“别抓了。”沈清见毕沧没忍住又朝脖子上挠,实在不想看见他将身体摧残得更伤,只能出声阻止:“再抓就要出血了。”
毕沧闻言,指尖顿了顿,后又慢慢将手放下来,平放在膝盖上时还以为沈清没看见,不动声色地挠了挠小腿。
沈清:“……”
她看毕沧垂着头,露出一截后脖颈,绸缎衣裳袖摆卷起,又露出一截小臂,大大小小的抓痕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挠出来的,颇有些触目惊心。
沈清叹了口气,从荷包里搜出一根香,点燃后她将香塞进毕沧的手里,挥了挥上面漂浮的烟,烟雾散开后,淡淡的木香笼罩四周,叫毕沧好受一丝。
但也仅有那一丝。
毕沧捏着手里那根香,抿了抿嘴道:“我需要水,沈清。”
沈清一顿,指着外面道:“外面很多水,你要不要出去淋一淋?”
毕沧抬眸朝她看了一眼,又摇头道:“这里的水都不干净。”
沈清一时语塞,她很想说这个时候就别挑剔上了吧,可又想起毕沧那娇嫩的皮肤,穿衣裳都得绸缎才行,屋外沿着屋檐落下略有些浑浊的雨水,恐怕他真的不能碰。
“这里很臭。”毕沧抬手揉了揉鼻子,半垂着眼睛一副受委屈的可怜模样:“所有东西都是臭臭的。”
沈清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耸了耸鼻子仔细去闻他所说的气味,可惜什么也没闻到。
“水是臭的,人是臭的,房子里也到处都是臭味。”毕沧越说,眉头皱得越深,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又没忍住抓了抓小腿道:“我闻了想吐。”
沈清:“……”
好矫情!!!
片刻沉默后,毕沧小心翼翼地朝沈清方向探去一眼,发现她果真在瞪自己后,诉求的声音更小:“我想游水。”
沈清扯出一抹干笑,心中狂喊自从到了繁州来,他连雨天都受不了,上哪儿再找符合他要求的干净的水源给他游啊!亏他能想得出来!
在沈清瞥见毕沧又一次抓手腕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不能游水的话,泡水行不行?”
毕沧愣愣地望着她。
沈清道:“我想起来你自从离开桂蔚山后,就没沐浴过!这里气候的确令人难受,却也不至于让你把身上抓烂吧?我让小二烧一些水,再给你多点几根香,你泡一泡?”
毕沧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痕,似乎没有其他选择,沈清见他沉默便当他答应,连忙跑出房间,人还未到门前便扬声喊道小二。
越靠近京城,毕沧闻到的恶心气味便越浓,那种充满腐朽的,贪婪的的欲望,如黏腻化不开的浓痰,肉眼可见地泛滥成灾,让他连多呼吸一口气都胸腔翻涌着难受。
可除去这股恶心的感受,他怀中的坤灵镯正在发着烫,毕沧知道京城里有他要找的东西,他必须要去。
沈清回来时,毕沧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又将袖袍往下扯了扯,遮住方才沈清不在时,他于身上抓出的伤痕。
小二跟在沈清的身后,肩上扛着两口桶,进进出出三次,终于将屋子里的浴桶装满。
小二走后,沈清于浴桶周围设了阵,又在四角点燃香。她虽然没办法带毕沧去干净的水源处游水,但用阵法吸精,焚香排浊,弄出一汪清水给毕沧泡一泡身上那些快被抓烂的皮肤,还是可以的。
这是古书上所说,可于混沌处提取清水饮用的办法,眼下用来给毕沧沐浴,真算奢侈了。
几根清香传来浅浅的味道,沈清拉开屏风,让那放着浴桶的角落里都聚满了轻飘飘的香,这才转身对毕沧道:“泡一炷香的时间,香灭了便没用了,你得在那之前从水里出来,可明白了?”
否则这桶水,会渐渐被周围的气染浑浊,重新变回毕沧口中的臭水。
毕沧唔了声。
他也不知羞耻,当着沈清的面直接将衣袍扯开,还不等沈清转过身去,一片白花花的皮肤便入了她的眼帘。
沈清瞪大了双眼,视线也不知该放哪儿,转了转后还是转身面对着螺钿镶嵌花鸟簇拥的屏风,闷着声音没好气道:“我不是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你别随意脱衣啊。”
毕沧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会儿才说:“你不愿给我看,又不代表我不愿给你看。”
沈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上个月二人还在荣城时,沈清被金符所伤,毕沧便想看她伤口,因那事二人还有些口角上的争执,自然,最后演变成沈清一个人的怒气。不过她又不是什么小气之人,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毕沧低声下气地求和,沈清自然顺着台阶而下,却没想到他堂堂七尺男鱼,竟然还小心眼!
沈清哼了哼:“可你愿意给我看,不代表我就想看!非礼勿视你懂不懂?”
许是毕沧连鞋子也脱了,竟无声无息地走到了沈清身后,他说话时有一股浅浅的热风吹过沈清的耳畔,瞬间麻了沈清半边身子。
毕沧的声音很低,暗含些许不满道:“所以你大可以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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